文件顯示數百名俄軍士兵因烏克蘭相關命令違抗軍紀——華爾街日報

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軍事法令以及被指控士兵和辯護律師所述，數百名俄羅斯士兵在戰爭初期逃離烏克蘭戰場或拒絕參戰。

軍事分析家和烏克蘭官員表示實際人數遠不止於此。

美國國防部高級官員四月表示，俄軍在入侵烏克蘭初期遭遇重挫，造成數千人傷亡，並損失了約四分之一部署的軍事裝備。士兵、內務部部隊及國民近衞軍成員的逃兵行為和違抗命令現象使問題更加複雜化。

國防專家指出，逃兵事件使俄羅斯當局陷入兩難境地——既要懲罰拒服兵役者，又需避免引發更多關注。當前俄軍面臨人力短缺，正試圖招募新兵以扭轉烏克蘭戰局。

截至目前，處罰措施主要限於正式開除軍籍。由於俄羅斯未對烏克蘭宣戰，為拒絕赴海外服役者提起刑事訴訟缺乏法律依據，一位代理違抗命令被解職士兵的律師兼前軍事檢察官助理表示。

“太多人拒絕作戰，“代表十二名國民近衞軍成員的俄羅斯律師米哈伊爾·本亞什説。國民近衞軍是俄羅斯鎮壓國內抗議活動的準軍事力量。根據國民近衞軍文件顯示，本亞什正在協助那些二月份拒絕進入烏克蘭命令後被解職的士兵提起上訴。該部隊成員曾被派往烏克蘭佔領區執行街道巡邏和鎮壓異見任務。

俄羅斯士兵阿爾伯特·薩希布加列耶夫的照片，由其律師阿爾馬茲·納比耶夫提供。莫斯科政府官員未回應置評請求。

24歲的俄羅斯士兵阿爾伯特·薩希布加列耶夫表示，他於2月8日被派往俄羅斯別爾哥羅德地區參加軍事演習。在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2月21日發表否認烏克蘭國家地位的演講後，薩希布加列耶夫稱其所在基地大部分士兵手機被沒收，並被要求穿上防彈衣。他們從蘇聯時代的卡車上卸下炮彈和彈藥，但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2月24日拂曉時分，他被近處的炮火驚醒。兩枚炮彈落在俄烏邊境俄方一側、距其軍營一英里半處。軍用直升機和其他飛機從頭頂掠過，似乎正奔赴戰場。薩希布加列耶夫表示，他偷偷瀏覽Telegram上的新聞標題"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感到害怕，逃離軍營並藏匿起來。

“我們沒人想要這場戰爭，“薩希布加列耶夫説。他的母親加林娜·薩希布加列耶娃稱，兒子參軍是出於愛國情懷，也因為在他們位於莫斯科以東約700英里的烏法地區小鎮上幾乎沒有其他職業機會。

軍旅生涯是他謀生的出路。“我養大了這個高大健壯的兒子，把他獻給了國防事業，“她説。

2月21日的衞星圖像顯示，俄羅斯軍隊和物資在俄羅斯別爾哥羅德附近集結。圖片來源：MAXAR TECHNOLOGIES/REUTERS### 按章行事

律師本亞什表示，在3月24日發佈關於國民警衞隊案件的帖子後幾天內，超過1000名俄羅斯內務部（負責監管俄羅斯警務）的軍人和員工聯繫他尋求法律援助。他説，許多人違抗了進入烏克蘭作戰或鎮壓俄軍佔領城鎮抗議活動的命令。

3月17日，俄羅斯人權組織Agora開通了一個Telegram頻道，軍人和他們的親屬可以在此尋求拒絕命令的法律幫助。該組織負責人帕維爾·奇科夫表示，接下來的10天內有721名軍隊和安全部隊成員響應。

根據《華爾街日報》看到的一份文件副本，3月4日由俄羅斯基地指揮官簽署的一項軍事法令下令解僱數百名在烏克蘭邊境附近執勤時拒絕命令的軍人。目前尚不清楚這些前軍人是否面臨進一步處罰。

《華爾街日報》看到的另一份文件由納爾奇克市軍事法庭法官簽署，日期為5月25日，駁回了115名俄羅斯國民警衞隊成員的上訴，這些成員因在2月底和3月初拒絕進入烏克蘭而被解職。

俄羅斯法律規定，對放棄宣誓職責的軍人最高可判處10年監禁。如果逃兵能證明自己是在巨大壓力下行事或有個人問題促使他們逃跑，則可免除刑事指控。軍人也有權拒絕他們認為非法的命令。

莫斯科防務專家帕維爾·盧津表示，在普京所稱的烏克蘭"特別軍事行動"中，迄今對拒絕執行命令的懲罰僅限於開除軍籍且不補發工資，或剝奪其特殊抵押貸款計劃和其他服役福利。

“如果政府炒作這些案例，將會無意中放大逃兵現象的規模——雖然目前比例很小，但會持續增長。“他説。

2014年，帕維爾·奇科夫代表俄羅斯人權組織"Agora"在挪威卑爾根的頒獎典禮上接受獎項並發表演講。圖片來源：Paul Sigve Amundsen/NTB Scanpix/美聯社根據士兵律師馬克西姆·格雷本尤克上月公佈的照片，一名被開除俄軍士兵的軍人身份證上蓋有字樣：“有叛國、欺騙和不誠實傾向。拒絕參加特別軍事行動。”

“帶上你的律師”

俄羅斯獨立媒體Mediazona於4月22日公佈的兩段據稱由士兵錄製的音頻文件文字記錄，記載了士兵拒絕執行命令的案例。

“你不能不去，”《華爾街日報》聽到的一段錄音中，一名基地指揮官説道。“如果你不去那裏，你將在[監獄]院子裏踩上15年。”

這名士兵表示，他諮詢過律師，律師稱他因拒絕在烏克蘭作戰而面臨監禁的風險。

“把你的律師帶到這裏來，”指揮官回答説。“我們會和他們談談。”

西方情報機構表示，有廣泛證據表明，俄羅斯在烏克蘭的部隊中存在混亂和無序。

美國一名高級國防官員上個月告訴記者，俄羅斯“各級中級軍官，甚至到營級……要麼拒絕服從命令，要麼[是]沒有以軍官應有的敏捷性服從命令。”

軍事專家表示，在1994年至1996年的第一次車臣戰爭中，數千名俄羅斯士兵在被派往高加索山區作戰後開小差，通常只接受了一個多月的訓練。

之後，莫斯科對開小差實施了更嚴厲的懲罰，包括最高10年的監禁。2008年俄羅斯入侵格魯吉亞暴露出裝備和訓練方面的不足後，普京將軍事改革作為優先事項。

2月23日，在距離烏克蘭邊境約18英里的頓河畔羅斯托夫地區，一支俄羅斯軍隊縱隊經過的痕跡。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根據國際調查記者網絡“有組織犯罪和腐敗報告項目”4月份的一份報告，低工資、腐敗和新兵欺凌繼續削弱士氣。

為俄羅斯逃兵辯護的律師以及報道這些案件的記者正面臨危險。根據《華爾街日報》看到的文件，4月13日，本亞什先生因在戰爭初期發佈的YouTube視頻中的言論被指控"詆譭俄羅斯武裝力量”，該案此後已被撤銷。

在本亞什被起訴的同一天，曾發表關於西伯利亞哈卡斯地區11名拒絕進入烏克蘭命令的國民警衞隊成員文章的記者米哈伊爾·阿法納西耶夫被捕。他被指控散佈關於俄羅斯軍隊的"虛假新聞”。

“我一生都在為爭取成為記者和説出真相的權利而鬥爭，“他在被捕前説道。他面臨10年監禁。

軍事檢察官最終通過電話聯繫到了薩希布加列耶夫和他的母親，並説服他重返部隊。他們允許他調往遠離前線的另一個基地。

薩希布加列耶夫的律師阿爾馬茲·納比耶夫表示，他離隊時間越長，面臨的刑事指控就越嚴重。當局正在等待薩希布加列耶夫的體檢結果。他們可能宣佈他不適合服役，或者決定以逃兵罪起訴他。

本亞什表示，許多拒絕前往烏克蘭命令的士兵認為，冒險面臨刑事案件比冒險上戰場送死更容易。

4月，烏克蘭軍人在基輔地區檢查一輛俄羅斯坦克。照片：《華爾街日報》Emanuele Satolli致信 Matthew Luxmoore，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6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文件顯示許多俄羅斯人違抗烏克蘭相關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