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六週公路旅行與一盤難忘的混音帶

一段橫貫美國的原聲帶 十歲那年，作者全家從費城自駕到加利福尼亞，途中反覆聆聽一盤自制低科技混音帶——她和姐姐從廣播節目《迪克·克拉克全美音樂排行榜》裏錄製的各種歌曲。插圖：法比奧·康索利琳達·霍姆斯1981年的六週裏，我幾乎每天都聽同一盤磁帶。我們全家都是。

我們借了一輛彈出式帳篷拖車掛在旅行車後，開啓露營之旅。從費城西行至落基山脈，穿越布萊斯和錫安，抵達黃石公園；北上經過優勝美地和冰川國家公園；再向東穿過惡地國家公園和拉什莫爾山。我們見過駝鹿、黑熊和長角羊。看多了麋鹿後，它們在我們眼中變得和松鼠一樣平常。

那時隨身聽剛問世不久（我10歲，姐姐13歲），我們家還沒用上。車上只有收音機。於是幾周時間裏，我們輪流用後座上的便攜播放器聽這盤自制混音帶。而父母為何沒在深夜翻出磁帶扔進峽谷或喂熊，至今仍是個謎。

我們的錄製方式很原始。出發前，我們趴在姐姐牀上收聽《迪克·克拉克全美音樂排行榜》，遇到想錄的歌就按下錄音鍵，還得憋住不出聲。有次我笑場了，雜音永遠留在了磁帶裏。

當然，倒計時節目的本質就是你未必熟悉或喜歡所有歌曲。每首歌開始時，我們大約有10秒決定是否錄製。有些選擇很容易——比如瑞克·斯普林菲爾德的《傑西的女孩》肯定要錄——但有些時候我們只是隨機按下錄製鍵，或者乾脆跳過。

最終成果堪稱大雜燴。我們錄了桑塔納的《贏家》，通過《等待》認識了湯姆·佩蒂，還有希娜·伊斯頓的《摩登女郎》和指針姐妹的《温柔之手》。由於一次心血來潮的錄製，我們整個夏天給父母放了比利·斯奎爾的《撫摸》約40次——巧合的是，這首歌里斯奎爾飢渴地嘶吼"撫摸我"的次數也差不多這個數。

當週榜首歌曲很不尋常。金·卡恩斯的《貝蒂·戴維斯眼神》根本不是十歲孩子能理解的歌。我完全不懂什麼是"貝蒂·戴維斯式的眼神"，更不明白擁有這種眼神意味着什麼。

排名第二的是荷蘭樂隊"45號明星"的作品，該樂隊以重新錄製熱門歌曲並用迪斯科風格打擊樂串成組曲著稱。他們1981年的熱門單曲主要由披頭士歌曲改編，探索瞭如果披頭士擁有凱比玩具店的卡西歐鍵盤，《開車》或《無處可去的人》會是什麼效果。它將英倫入侵變成了掛繩流行樂——那種你可能會在酒店宴會廳播放的亢奮音樂，用來激勵一羣掛着工牌的多層次營銷參會者。

父母帶我們西行去看可能一生僅此一次的風景。我們開車穿過加州那棵著名的樹，擠在人羣中等待老忠實噴泉（我覺得它比起黃石公園那些冒着泡散發硫磺味的池子差遠了，那些池子看起來隨時會爬出電影怪獸）。我們徒步去看冰川，還按慣例去了沃爾德藥店。這些都是計劃內的行程。但那盤錄音帶絕對是意外收穫。

懷俄明州黃石國家公園的老忠實噴泉，霍姆斯女士橫跨美國公路旅行中的一站。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而在那個夏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中，四十多年後的今天，我和妹妹談論最多的還是那盤錄音帶。

那段旅程發生在輾轉各地之間。我現在還記得什麼？記得在加州探親時，我們凌晨四點起牀觀看查爾斯與戴安娜的婚禮；記得媽媽用丙烷爐做飯，她最拿手的創意菜是玉米片配辣醬燉肉；記得我們在拉斯維加斯停留，睡在馬戲團馬戲團酒店的停車場，午夜的酷熱高達100華氏度；記得睡前全家輪流朗讀——可能是《聲音》，還有《最危險的遊戲》《萊寧根大戰螞蟻》這類驚悚短篇。

記憶在化作懷舊時會改變形態。我對布萊斯峽谷的印象已與後來看到的無數照片交融。我在想：拉什莫爾山的畫面是來自親眼所見，還是電影鏡頭？當年回家後，我能按觸動心絃的準確順序細述每個景點。能踏上那趟旅程何其幸運。

但如今，前景已然模糊，背景卻愈發明亮。區別何在？或許懷舊更偏愛那些獨屬於你的片段。畢竟最壯觀的風景屬於所有人——那些峽谷印在明信片上，數百萬人都曾驅車穿越紅杉樹隧道，數百萬人都像我們一樣為同樣的理由等待老忠實噴泉噴發。

然而，只有我們，在野餐桌旁吃午餐時，一隻駝鹿徑直朝我們走來。只有我們，在翻山途中遭遇汽車過熱拋錨。只有我們，反覆聆聽那盤磁帶。也只有我們，曾真正擁有過那盤磁帶。父母説得對：這些畫面，我此生再未得見。

那盤磁帶最終當然遺失了。何必保留？它並不特別。駝鹿是特別的。冰川國家公園是特別的。拉什莫爾山是特別的。

那磁帶不過是漫長車程的註腳——我和妹妹蜷縮在後座，透過搖下的車窗眺望無垠的草原、荒漠與紅杉林，在清單上勾畫各州車牌號，循環播放朱斯·紐頓的《紅心皇后》，不停追問還有多遠才到目的地。

如何製作完美自駕歌單

描繪加州洪堡縣"巨人大道"上可駕車穿行的枝形吊燈紅杉的復古明信片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1. 以摯愛金曲開場。選擇節奏炸裂或前奏抓耳的作品。當你每次聽到開頭都會吶喊"耶——！"，才算是合格的開場曲。

2. 新舊經典混搭。我認為每份歌單都該收錄Deee-Lite的《心動節奏》，這是史上唯一向《霍頓奇遇記》致敬的神曲。

3. 注入個人記憶。我喜歡加入極具回憶殺的選擇，比如"這是某人推薦給我的歌"或"這是我辭職時單曲循環的戰歌"。

4. 加入一首激昂的抒情曲。你需要打造屬於自己的《BJ單身日記》中《All By Myself》那樣的經典時刻（不過別配紅酒）。選一首能讓你縱情高歌的曲子，因為很可能用得上。

5. 加入一首歌詞密集且節奏飛快的歌。慢慢學會跟上那些最初聽起來如急流般傾瀉的歌詞，正是旅途樂趣所在。説唱音樂非常適合，《漢密爾頓》音樂劇很合適，科爾·波特的歌也是絕佳選擇。

琳達·霍姆斯是美國國家公共電台《流行文化歡樂時光》節目主持人，其最新著作《獨自飛翔》（6月14日由Ballantine出版社發行）作者。現居馬里蘭州塔科馬帕克。

本文發表於2022年6月4日印刷版，原標題為《穿越美國的音樂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