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麗爾·桑德伯格為何離開Facebook母公司Meta - 《華爾街日報》

謝麗爾·桑德伯格的離職對許多與科技巨頭Meta Platforms公司關係密切的人來説也感到意外。實際上，這是多年累積的結果，這位全球最具影響力的高管之一逐漸感到精疲力竭，並與她曾助力打造的商業帝國日漸疏離。

最近又出現了一個新的不愉快事件：今年早些時候，《華爾街日報》就幾年前的兩次事件聯繫了Meta，其中一次是首席運營官桑德伯格女士施壓英國小報撤下一篇關於她前男友、動視暴雪公司首席執行官鮑比·科蒂克的報道，以及2014年針對他的臨時限制令。

知情人士稱，這一事件與公司對桑德伯格活動的調查相吻合，此前未被報道，包括審查她利用公司資源幫助策劃她與顧問湯姆·伯恩塔爾的即將舉行的婚禮。兩人自2020年訂婚。

知情人士表示，截至5月，這項審查仍在進行中。

“這些都與她個人離職的決定無關，”Meta發言人卡羅琳·諾蘭説。她早些時候表示，科蒂克事件已經解決。

早些時候，關於動視的問題，一位女發言人當時表示，桑德伯格女士在與英國小報《每日郵報》的溝通中從未發出威脅。科蒂克先生表示，據他了解，《每日郵報》沒有刊登這篇報道是因為內容不實。

據接近桑德伯格的人士透露，這份全面的公司審查加劇了她本已艱難的時期——她既要應對即將再婚帶來的兩個家庭融合問題，又要照料多名感染新冠的家人。

作為公司每五年提供30天帶薪休假計劃的一部分，她長期規劃的休假今年多次推遲：先是未婚夫感染新冠，幾個月後她和孩子們也相繼確診。在近期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全球商界領袖齊聚之際，桑德伯格的缺席尤為顯眼。取而代之的是Meta首席產品官克里斯·考克斯，以及今年二月剛升任總裁的全球事務負責人尼克·克萊格。

桑德伯格與湯姆·伯恩索爾參加去年愛達荷州太陽谷的會議。圖片來源：凱文·迪奇/蓋蒂圖片社知情人士表示，52歲的桑德伯格留在美國參加女兒的成人禮。她向身邊人透露，不必前往達沃斯讓她如釋重負——這個曾是她年度重頭戲的活動已持續多年。

心力交瘁

多位知情人士稱，桑德伯格向友人表示自己已精疲力竭，成了公司問題的替罪羊。“她認為自己是因女性高管身份被針對，這種污名化不會發生在男性身上。無論是否涉及性別因素，她都受夠了，“一位與桑德伯格共事多年的同僚如是説。

知情人士稱，桑德伯格女士並未深度參與公司執行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轉向開發所謂元宇宙虛擬世界的高風險計劃。

扎克伯格曾表示，這一願景需要數十億美元投資並耗時十年以上實現，其對於廣告業務的依賴程度較低——而廣告領域長期是桑德伯格的地盤。她未出席多數與戰略轉型相關的領導層會議，親近她的人士表示，她認為這項工作未能發揮其優勢。

將繼續留任Meta董事的桑德伯格於上週六向扎克伯格告知了辭職意向。據熟悉其決定的人士透露，儘管她與包括扎克伯格在內的部分董事會成員關係時有緊張，但桑德伯格的卸任決定屬自願行為。

雪莉·桑德伯格在Facebook的14年職業生涯：成長與爭議查看圖集

圖片來源：Rolf Vennenbernd/Zuma Press桑德伯格在本週宣佈計劃辭職後接受採訪時表示，她的離職不應被視為Meta將遠離廣告業務的信號——該業務去年佔公司1180億美元年收入的約98%。接替她職務的彙報架構中，哈維爾·奧利文將同時主管Facebook產品工程與廣告銷售業務。

“我認為現在是創建這些讓業務更貼近產品部門的恰當時機，”她説。

桑德伯格女士表示，構建使Meta成長為全球最成功企業之一的商業模式是她主要的驕傲。但科技產品設計從來不是她的關注重點，而Meta打造龐大互聯虛擬現實體系的夢想仍處於起步期。雖然她表示支持這一努力，但尚不清楚這些產品是否已具備變現條件。

桑德伯格女士強調其團隊將Facebook從2007年營收1.53億美元、員工500人的公司發展到如今超7.7萬名員工規模的擴張能力。她還表示公司已從錯誤中吸取教訓，目前處於良好狀態。

“我為我們平台上每時每刻發生的美好事物感到自豪，也對Meta未來的發展充滿期待，”她説，“我真心信任馬克（扎克伯格），也完全相信我的團隊。”

2017年世界經濟論壇上的桑德伯格女士（最右）。圖片來源：fabrice coffrini/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桑德伯格女士曾任財政部長勞倫斯·薩默斯的幕僚長，當Facebook從競爭對手谷歌挖走她時，已是冉冉升起的明星。她的使命是圍繞這個免費社交網絡構建商業模式——主要通過利用其收集的海量用户數據來實現，同時讓扎克伯格先生專注於公司的技術研發。

廣告商們對此讚不絕口，桑德伯格女士成為公司與麥迪遜大道之間的主要聯絡人。她的知名度隨着這家社交媒體公司的崛起而提升。2012年Facebook上市後，隨着2013年《向前一步》一書的出版，桑德伯格成為商界女性的標杆。

她在書中寫道，職場中有抱負的女性常被誤解為咄咄逼人。她鼓勵女性"坐到談判桌前”、勇於發聲、爭取重要任務，不要因為擔心無法平衡工作與生活而主動放棄某些職位或項目。

第二本書《另一種選擇》記錄了她從2015年與丈夫在墨西哥度假時遭遇喪偶之痛到逐步康復的心路歷程。

隨着聲望日隆，關於她政治抱負的傳聞也不脛而走。2016年盛傳她可能離開Facebook加入希拉里·克林頓總統競選團隊擔任內閣要職，桑德伯格不得不親自出面闢謠。

“我確實會留在Facebook，我非常滿意現狀。“桑德伯格在2016年10月的一次會議上表示。

但大選後桑德伯格在Facebook的地位開始發生變化。公司深陷"未採取足夠措施阻止俄羅斯干預2016年美國大選"的指控。

2018年3月，隨着《衞報》和《紐約時報》披露政治諮詢公司劍橋分析違規獲取5000萬Facebook用户數據，公司面臨的大選爭議持續發酵。據報道，這些數據被用於在Facebook上精準推送廣告，引導選民支持唐納德·特朗普2016年總統競選。受影響用户數後續修正為8700萬。

2018年馬克·扎克伯格在參議院作證。圖片來源：Tom Williams/Congressional Quarterly/Zuma Press### 劍橋分析事件餘波

據《華爾街日報》此前報道，劍橋分析公司事件爆發後，扎克伯格向桑德伯格表示，他為此事責怪她和她的團隊。桑德伯格向朋友透露，與扎克伯格的這次交談讓她感到不安，她開始擔憂自己是否會被解僱。

這兩起醜聞導致桑德伯格被華盛頓傳喚，就外國勢力對美國社交網絡的影響作證。

桑德伯格還因《紐約時報》2018年的一篇報道陷入更深的困境，該報道指控她主導了一場激進的遊説活動來打擊Facebook的批評者，包括僱傭一家華盛頓的反對派研究公司。

曾與她共事的前員工表示，這些事件後，桑德伯格在華盛頓的曝光度降低，並將許多政策問題移交其他高管處理。

前員工稱，桑德伯格有時會感到沮喪，因為她要為不受她控制的業務部門出現的問題承擔責任。

她的整體影響力也有所減弱，部分原因是扎克伯格近年來加強了對公司運營各方面的控制。

去年，當《華爾街日報》基於數千份內部文件發表名為《Facebook檔案》的調查系列報道時，桑德伯格女士基本保持沉默。作為女性的堅定倡導者，她低調的公開回應引起了公司內外的關注，部分原因是其中一項披露顯示，公司研究人員多次發現Instagram對其相當比例的年輕用户，尤其是 teenage girls，有害。

內部文件的數據還顯示，桑德伯格女士在員工中的份額近年來有所減少。2014年初，公司43%的員工向她彙報，但到2021年這一比例降至31%。

桑德伯格女士還一直對即將上映的關於Facebook的電影和電視項目如何描繪她作為科技界頂尖女性之一的任期感到焦慮。“在任何情況下，一個成功的女商人都會被描繪成一個憤怒的婊子，”她告訴一位顧問。

近年來，關於她離職的猜測不斷，儘管有些人猜測圍繞Facebook的爭議讓桑德伯格女士的機會減少了。

桑德伯格女士和扎克伯格先生去年在太陽谷會議上的合影。照片：Kevin Dietsch/Getty Images根據《福布斯》的數據，桑德伯格女士2021年的總薪酬為3520萬美元，淨資產為16億美元。

她一手構建的公司龐大廣告業務也面臨日益增長的壓力，這在很大程度上源於蘋果公司對數據收集及廣告定向投放方式的政策調整。

Meta在四月公佈了上市十年來最緩慢的營收增長。自2月2日以來，Meta市值已蒸發3410億美元。較2021年9月7日的峯值相比，跌幅近5400億美元。

2014年6月至2021年9月任職於Facebook華盛頓辦公室、最近擔任公司公共政策經理的Crystal Patterson表示，桑德伯格女士是公司內外科技行業女性的標杆。

Patterson女士特別提到這位高管在推動公司多元化方面的努力，以及她幫助小企業使用Facebook工具的滿腔熱忱。

“她的記錄好壞參半，但總體而言，她留下了積極的遺產，“Patterson女士説。

曾任Facebook傳播高管、現就職於桑德伯格基金會的Debbie Frost表示，高管的離職將使其能夠專注於促進平等和其他女性議題，這是她在科技巨頭任職期間無法全力投入的事業。

Frost女士指出，雖然桑德伯格女士在整個職業生涯中不斷為職場女性發聲，但由於全職工作的強度與限制，這些努力始終是她的副業。

另一位顧問透露，在最高法院可能推翻羅訴韋德案之際，Facebook要求高管迴避敏感議題的立場與桑德伯格女士關注墮胎權的態度存在衝突。上月判決草案泄露後，她公開表態這將摧毀"我們最基本的權利之一”，這種立場令公司部分人員感到不安。

在本週的採訪中，桑德伯格女士表示，她期待離職後投入更多時間從事基金會工作及女性議題。除此之外，她坦言對離開Facebook後的生活尚無明確規劃。

“這將是個喘息和重新思考的機會。現任工作與這種深度思考確實無法兼顧。“她説道。

一位曾與桑德伯格共事的招聘主管向《華爾街日報》透露，在其離職聲明發布數小時內，就已收到兩則分別詢問其擔任董事會主席和首席執行官意向的邀約。

柯爾斯滕·格林德對本文亦有貢獻。

更正聲明

Meta四月份公佈了上市十年來最緩慢的營收增長。本文早期版本錯誤表述為"Meta上市以來首次出現營收增長放緩”。（已於6月3日修正）

聯繫方式薩爾瓦多·羅德里格斯：[email protected]，艾米麗·格拉澤：[email protected]，迪帕·西塔拉曼：[email protected]，傑夫·霍維茨：[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2年6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職業倦怠促使桑德伯格離開M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