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危機加劇烏克蘭人口崩潰 - 《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引發了一場規模空前的難民危機。聯合國難民署數據顯示，截至5月29日已有680萬人逃離。

但深入分析數據表明，這一數字遠未能反映真實逃亡規模。更嚴峻的是，這場危機衝擊的本就是個人口持續流失的國家——老齡化、低生育率和移民潮早已困擾烏克蘭多年。由於缺乏權威數據（烏克蘭上次官方人口普查已是21年前），人口損失難以精確統計。但非官方估算顯示，自普查以來烏克蘭人口可能鋭減40%，這種斷崖式下跌在現代社會幾乎史無前例，也為該國經濟重建蒙上陰影。

“這是烏克蘭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歐洲外遷潮之一，“大西洋理事會烏克蘭警報服務編輯彼得·迪金森表示。他用一句黑色幽默概括現狀：“如果你問兩個烏克蘭人的看法，一個會説’糟透了’，另一個會反駁’這人根本不懂，實際情況要糟糕千百倍’。”

聯合國數據僅統計了俄烏戰爭爆發後（2月24日起）通過官方邊境離境的人口。聯合國另一部門估算顯示，截至2020年6月已有610萬烏克蘭人因工作、求學或永久移民等原因離境。其中僅5萬人登記為難民或尋求庇護者，其餘被歸類為移民——儘管如今他們中許多人實際已是難民。

自戰爭爆發以來已有近700萬人離開烏克蘭，包括三月時這些在波蘭邊境過境的難民。圖片來源：Markus Schreiber/美聯社聯合國發言人表示，該數據僅統計至2020年6月，缺乏此後至2月24日期間的離境記錄。但烏克蘭媒體《基輔獨立報》報道稱，2021年前十個月另有60萬人離境。

另一個不確定性源於俄羅斯提供信息的準確性。戰前，迪金森曾記錄俄羅斯當局向烏克蘭公民發放約80萬本護照的普遍但被忽視的做法，以此為保護這些公民的入侵製造藉口。聯合國發言人確認其難民數字不包含持俄羅斯護照入境者。

此外，越來越多證據顯示存在強制驅逐行為，這與蘇聯時期強迫民族羣體和整個社會階層遷居中亞或西伯利亞的做法如出一轍。具體規模尚不明確。烏克蘭前人權事務負責人柳德米拉·傑尼索娃上月表示，120萬烏克蘭人（包括21萬兒童）遭非自願驅逐至俄羅斯。（傑尼索娃本週被烏克蘭議會解職，理由包括其言論被認為麻木不仁且無法核實。傑尼索娃表示將對此決定提出上訴。）

最後是戰爭的死亡人數。聯合國已確認超過4000名平民傷亡，但其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認為實際數字要高得多”。

關於軍事損失的信息有限——具體數據通常要到戰爭結束後才會公佈，以避免向敵方提供情報——儘管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最近估計，每天有多達100名烏克蘭士兵死亡，到4月中旬已有2500至3000人死亡。

綜合這些原因，烏克蘭近年來可能已經失去了1350萬至1600萬人口。

確定這佔其人口的比例是另一個挑戰。自1991年獨立以來，烏克蘭只在2001年完成過一次人口普查，當時人口為4800萬。“總有一天，烏克蘭會完成一次人口普查，當數字公佈時，它會低得令人震驚，”迪金森先生説。“這將是一個真正的警鐘。”

烏克蘭戰爭難民於4月抵達波蘭梅迪卡，這是烏克蘭近年來人口減少多達1600萬的一部分。照片：darek delmanowicz/Shutterstock烏克蘭在2020年嘗試了一種創造性的解決方法：根據不同地區使用的SIM卡數量推斷出地區人口估計。這將人口定為3730萬，比2001年減少了1100萬。（這排除了被俄羅斯佔領的地區，那裏可靠的人口估計難以獲得。）

綜合來看，這些數字呈現出現代社會前所未有的局面。烏克蘭人口可能已降至約3000萬或略低，較2001年人口普查下降40%。（委內瑞拉和敍利亞的另兩場重大難民危機發生時，兩國人口原本都處於增長趨勢。）

這給烏克蘭的未來蒙上長期陰影。2019年一項調查顯示，55%的烏克蘭民眾認為大規模移民是當務之急（僅35%民眾認為與俄羅斯開戰更緊迫）。《大西洋月刊》2020年文章指出，人口減少的恐懼已深植於社會思潮——在澤連斯基總統演員時期參演的電視劇中，就有他漫步在空無一人的基輔街頭，在廢棄超市貨架間大快朵頤的情節。

上月，摩爾多瓦一名志願者正在協助烏克蘭戰爭難民。圖片來源：dumitru doru/Shutterstock基輔經濟學院院長、烏克蘭前經濟部長蒂莫菲·米洛瓦諾夫表示：“我們不想要一個經濟蕭條、人口凋零的勝利國家。“他指出，財政狀況惡化引發的不滿情緒可能被俄羅斯利用。

“這場戰爭似乎正在加劇烏克蘭本已存在的人口結構問題，”蘇格蘭聖安德魯斯大學研究員莎拉·克里斯蒂森表示。

克里斯蒂森博士是聖安德魯斯大學人口統計研究團隊成員，該團隊發佈了關於戰爭影響的評估報告。若戰爭持續且戰後難民返鄉率低，烏克蘭將面臨青年人口異常流失，人口衰退將加速。未來十年內，15歲以下兒童人口可能減少超50%。當然，這些預測取決於最終有多少烏克蘭人選擇回國。

“最重要的是戰後需全力重建烏克蘭，以鼓勵有意願的難民返鄉，”她説，“這才能真正決定烏克蘭人口的未來。”

聯繫記者喬什·祖姆布倫，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6月4日印刷版，標題為《烏克蘭面臨驚人人口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