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健兒》評論：快節奏、狂野、自由式——《華爾街日報》

2016年裏約熱內盧夏季奧運會男子4x200米自由泳接力決賽中，邁克爾·菲爾普斯水下游泳的畫面。圖片來源：Donald Miralle/Sports Illustrated/Getty Images自1896年現代奧運會開始以來，美國隊在游泳項目中佔據主導地位，共獲得578枚獎牌。澳大利亞以不到美國一半的數量（212枚）位居第二。幾位多次獲獎的美國游泳運動員受到全球游泳愛好者的敬仰，甚至對水毫無興趣的人也熟知他們的名字：尤其是邁克爾·菲爾普斯和馬克·施皮茨，還有凱蒂·萊德基、馬特·比昂迪、凱勒布·德雷塞爾和達拉·託雷斯。還有一個名字，即使是最痴迷游泳的內行可能也不知道：查爾斯·丹尼爾斯。

1904年，丹尼爾斯為美國贏得了首枚游泳金牌，並在四年後再次奪冠，為自己和這項運動贏得了廣泛關注。在《水上人》一書中，邁克爾·洛伊恩講述了丹尼爾斯非凡的故事，並記錄了這一故事更廣泛的文化影響——美國競技游泳傳統的誕生以及游泳在美國生活中的主流化。

如今，游泳是一項廣受歡迎的參與性運動，家長們都知道要接送孩子去上游泳課、參加團隊訓練和激烈的比賽。但情況並非總是如此。幾個世紀以來，由於游泳與裸露狀態相關，這一活動一直不受待見。洛伊恩寫道，19世紀末，游泳在美國“仍然與不雅、粗俗以及社會最貧窮、最骯髒的人聯繫在一起”。本傑明·富蘭克林是這一保守觀點的早期例外，他是一位狂熱的游泳愛好者，甚至發明了手蹼來提高速度。

1896年雅典奧運會讓這項運動開始贏得更多尊重與關注。洛伊德先生告訴我們，當時11歲的丹尼爾斯雖只看到賽事簡訊，卻已深受震撼。年幼的他開始思索自己"是否具備成為奧運冠軍的潛質"。

首次試水的經歷似乎給出了否定答案。十三四歲時，他那游泳健將父親帶他去曼哈頓私人泳池，突然將他推入水中。小丹尼爾斯拼命掙扎仍險些溺水，最後被人救起。他後來回憶當時"嗆的水足以沉沒一艘戰艦"。

這種生死自便的教育方式正是查爾斯父親湯姆·丹尼爾斯的典型作風，這位缺乏慈愛的男人出身名門——其父曾任法官和兩屆國會議員。但湯姆本人卻是個無賴，在查爾斯14歲時拋妻棄子，後因金融詐騙多次被捕。雖僥倖逃脱法律制裁，卻始終未能延續家族榮光。他的荒唐行徑貫穿《水上健兒》全書，與兒子的勵志故事形成有趣映照。現有證據表明父子在婚姻破裂後便再無往來。

當少年丹尼爾斯展露游泳天賦並試圖進入競技領域時，父親的缺席成為障礙。需知當時業餘體育（尤以高爾夫和網球為甚）僅在私人俱樂部盛行。紐約兩大頂級游泳場館——尼克博克運動俱樂部和紐約運動俱樂部——均實行精英會員制。無論家世背景還是經濟實力，丹尼爾斯都難以成為正式會員。更何況若俱樂部知曉其父母分居，他的入會資格將立即喪失。

但他的決心與堅韌，加上未開發潛力的跡象，使他贏得了兩傢俱樂部教練的喜愛，這些教練對他的成長起到了關鍵作用。正如洛伊德先生所展示的，這種成長恰逢游泳技術的一次變革，即便是最業餘的游泳者也會對此感到驚歎，從未想過如今司空見慣的泳姿竟需要被髮明。

身為體育律師並在多個奧委會相關機構任職的洛伊德先生告訴我們，數千年來，休閒遊泳者（當時尚無正式比賽）僅使用一種技術在水中行進，類似於今天的蛙泳。但1855年，一位澳大利亞人引入了側泳；1873年，一位英國人開始使用一種自由泳的變體，儘管這種姿勢要求手臂划水時頭部保持在水面上。最終，頭部入水的技術出現：通過側頭換氣被證明是一場革命。隨後其他調整接踵而至——洛伊德先生對此進行了精彩描述——游泳者們學會了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破水前行。

丹尼爾斯在出發跳水與轉身技術上表現卓越，後者是另一種能提供爆發性推進力的技巧。他還首創了每劃臂配合三次打腿的技術——即至今短距離自由泳選手仍使用的六次打腿法。這需要持續高速打腿，消耗驚人的體力。

主要在紐約體育俱樂部訓練的丹尼爾斯在多個項目中創下全國紀錄。他曾一度保持從25碼到1英里所有距離的美國最快紀錄。由於缺乏現代標準裝備（如泳帽、護目鏡和高科技泳衣）及現代訓練方法（包括肌肉與心血管訓練），他當年的最佳成績放在如今可能僅能達到高中比賽水平。

在1904年聖路易斯奧運會上，丹尼爾斯贏得了他的首枚金牌。但英國游泳選手拒絕參賽。長期以來作為游泳運動標杆的英國人，普遍對這些美國新秀心懷不滿。當丹尼爾斯和其他美國選手創造新紀錄時，英國媒體嗤之以鼻。該國游泳協會以技術細節為由，拒絕承認這些破紀錄成績。

1908年倫敦奧運會依照英國規程舉辦，成為檢驗美國選手尤其是丹尼爾斯實力的機會。他鄭重參加了標誌性項目——100米自由泳。在金牌爭奪戰中，英國發令員突然開始比賽——沒有按慣例暫停讓選手做好準備——導致丹尼爾斯還站在出發台時，對手就已躍入水中。（有報道稱他當時仍在脱熱身袍）當他入水時，已落後兩米。在洛伊德先生描寫的高潮場景中（這段描寫簡直是為電影鏡頭量身定製），丹尼爾斯成功追上其他選手，不僅奪金，還驚人地刷新了自己保持的世界紀錄。

這場勝利引發全美報道，游泳運動隨之興起。丹尼爾斯對成就保持謙遜。“我不知道如何獲得速度，“他曾説，“我只是儘可能快地上下打腿，以最快速度劃臂入水。“這種謙遜促使他決定不參加1912年奧運會——他半開玩笑地説自己已不具備奪冠實力。但他為同胞開闢了道路。美國隊在1912年及之後三屆奧運會上連續奪得100米自由泳金牌。兩度奪冠的約翰尼·韋斯穆勒後來因主演《人猿泰山》電影聲名大噪，更增添了游泳運動的魅力。

《水上健兒》的出版尤為值得歡迎，因為關於競技游泳的文獻相當匱乏——或許是因為這項運動的參與者大部分時間都面朝水下。即便如此，追求卓越所需的艱辛已在謝爾曼·查沃爾（馬克·斯皮茨的教練）所著《50米叢林》（1973年）、丹尼爾·錢布利斯《冠軍們》（1988年）以及P·H·馬倫《水中黃金》（2001年）中得到了藝術性呈現。《水上健兒》理應躋身這些經典之列，它生動刻畫了一位鼓舞人心的人物，並揭示了美國體育史上被忽視的篇章。

里斯先生是《食品與健康事實》的編輯，現任塔克商學院高級研究員，同時為SwimSwam撰稿。

刊載於2022年6月4日印刷版，原標題《自由泳：極速與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