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教民族主義威脅印度崛起——《華爾街日報》

印度複雜的國內政治會阻礙該國轉型為全球領先大國嗎？執政的印度人民黨日益尖鋭的印度教民族主義主張已激化了國內的宗教對立，如今這種態勢也讓印度的對外關係變得棘手。

最新爆發的矛盾是：印人黨官員近期對先知穆罕默德的貶損性言論激怒了波斯灣等地的穆斯林國家，而印度正尋求與這些國家建立更緊密的外交關係。

這場風波始於上月底的一場電視辯論，印人黨發言人努普爾·夏爾馬譴責先知穆罕默德與年幼的阿伊莎結婚。隨後該黨另一名官員納文·庫馬爾·金達爾在推特上暗示這段婚姻使穆罕默德犯有強姦罪。這些言論迅速激起印度穆斯林上街抗議。在北部城市坎普爾，穆斯林試圖關閉市場以示抗議後，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相互投擲石塊和土製炸彈，警方已拘留50多人。

事件迅速演變為國際爭端。6月5日，卡塔爾、科威特和伊朗政府召見印度大使要求解釋。推特上#抵制印度產品#和#停止侮辱先知穆罕默德#標籤在海灣國家成為熱門話題。巴林和沙特阿拉伯的超市開始下架印度商品。阿曼大穆夫提宣稱印人黨官員"傲慢無禮的粗鄙言行"等同於"向全世界穆斯林宣戰"。

印度人民黨已暫停夏爾馬女士的黨內職務並開除金達爾先生，但這並未平息穆斯林世界對印度的憤怒。至少15個穆斯林佔多數的國家譴責了印人黨領導人的言論。夏爾馬女士已公開道歉。她與金達爾均因相關言論被印度刑法立案調查，可能面臨監禁。

當印度執政黨在海外遭受批評之際，其在國內也因與夏爾馬和金達爾劃清界限而遭支持者猛烈抨擊。批評者指出，夏爾馬關於先知與阿伊莎婚姻的嘲諷確有伊斯蘭權威經典依據。更何況伊朗、沙特和巴基斯坦等國本無資格在尊重所有信仰方面對印度説教。而暴力伊斯蘭主義者也加入了這場聲討——基地組織南亞分支發佈聲明，威脅要對"褻瀆先知者"發動自殺式爆炸襲擊。在死亡威脅面前退縮，等於允許伊斯蘭主義者為印度的言論自由劃界。

但這一切都不能説明印人黨代表公開嘲弄伊斯蘭教是明智的地緣政治策略。

首先，夏爾馬與金達爾絕非啓蒙價值觀的捍衞者。印人黨主政的邦政府常以"傷害印度教感情"為由逮捕民眾，許多黨內支持者對此拍手稱快。上週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發佈《國際宗教自由報告》時，特別點名印度存在"針對宗教場所與信眾的襲擊事件激增"問題。

但即便印度人民黨是言論自由的優秀守護者——而非選擇性壓制——印度仍將面臨一個嚴峻現實：它無法承受與穆斯林世界對立的代價。首先，約三分之二的印度海外公民（1360萬人中的890萬）生活在海灣合作委員會的六個國家：沙特阿拉伯、阿聯酋、科威特、阿曼、卡塔爾和巴林。根據華盛頓智庫移民政策研究所的數據，近年來海灣國家佔印度約870億美元僑匯收入的半數以上。

海灣地區還是印度最大的貿易伙伴之一。去年，印度與海合會六國的雙邊貿易額達874億美元，超過印度與歐盟或東南亞國家的貿易規模。中東供應了印度過半的石油和天然氣進口。

新德里還與其中部分國家保持着緊密戰略關係。隨着近年來印美關係升温，印度也加強了與沙特、阿聯酋等美國盟友的合作。沙特政府曾向印度引渡恐怖主義嫌疑人；2019年阿聯酋授予總理莫迪最高平民榮譽；四年前，與印度有着自英國殖民時期延續至今戰略關係的阿曼，向印度海軍開放了一個港口，這為印度在中國"一帶一路"佈局深入的地區提供了戰略支點。

這一切意味着，即使印度人民黨支持者譴責對夏爾瑪女士和金達爾先生的懲罰並非虛偽，執政黨官員侮辱備受尊敬的伊斯蘭宗教人物也是愚蠢之舉。強硬派的印度教民族主義者或許厭惡印度向卡塔爾和沙特阿拉伯卑躬屈膝的想法，但莫迪總理深知不該挑起一場無法取勝的爭鬥。

6月6日，印度孟買的示威者舉着標語牌，要求逮捕印度人民黨成員努普爾·夏爾瑪。圖片來源：弗朗西斯·馬斯卡雷尼亞斯/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