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笑生意》評論：藝術何其偉大 - 《華爾街日報》

阿爾特·布赫瓦爾德。圖片來源：戴安娜·沃克/蓋蒂圖片社當今世界充斥着眾多評論家，他們自詡魅力與智慧，實則與激發他們激烈言論的政治小丑別無二致。而邁克爾·希爾在其充滿敬意的傳記《搞笑生意》中描繪的傳奇人物——已故的阿爾特·布赫瓦爾德（1925-2007）卻截然不同。這位身材矮小、略顯圓潤的作家以撰寫諷刺性報紙專欄聞名。他並非含着金湯匙出生，儘管他嘴裏常叼着七八支雪茄。他的故事值得大書特書。

曾與約翰·麥凱恩、沃爾特·蒙代爾和肯·伯恩斯等傑出人物共事的歷史研究員希爾先生，開篇便講述了布赫瓦爾德坎坷的早年經歷：“我出生後不久，母親就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一住就是三十五年。我和三個姐妹被安置在紐約的希伯來孤兒院，後來輾轉寄養於八户不同家庭…天知道有多少陌生人照看過我們。“他的父親也幾乎形同陌路。

但布赫瓦爾德懷揣遠大夢想。17歲加入海軍陸戰隊，在二戰期間參與馬紹爾羣島戰役，後利用《退伍軍人權利法案》進入南加州大學，並赴巴黎參加研修項目。“我想用法棍和蝸牛填飽肚子，讓退稿信塞滿枕頭，還要找個叫咪咪的法國姑娘，讓她相信我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作家。”

要實現這一願景，必須有一份工作來提供資金支持，而那些在職業生涯中遇到瓶頸的讀者可能會從布赫瓦爾德求職技巧中獲得啓發。儘管他既無人脈也無資歷，寫作水平也相當生澀，卻帶着專欄創意主動聯繫了《國際先驅論壇報》的一位編輯。最初得到的回應帶着斷然拒絕的意味：“趕緊給我滾出去！“布赫瓦爾德並未氣餒，等到這位反對者去度假時，他向代班編輯謊稱初次會面非常順利。就這樣，《巴黎夜未眠》專欄誕生了。從如此卑微的起點開始，布赫瓦爾德後期的專欄最終被全球100個國家550家報紙聯合刊載。

希爾先生寫道，對布赫瓦爾德而言，巴黎就是他的奧茲國。隨着聲名鵲起，他結交了大量一線名流和仰慕者，包括勞倫·白考爾、亨弗萊·鮑嘉、詹姆斯·瑟伯、P·G·伍德豪斯、彼得·烏斯蒂諾夫、約翰·斯坦貝克和歐內斯特·海明威。他結婚後收養了三個孩子，最終追尋新夢想：1962年移居華盛頓特區——這片充滿諷刺素材的沃土。

布赫瓦爾德撰寫每週三次的專欄時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他能在不到一小時內完成600字的文章，讓助理過目笑話段子後，便前往無憂宮餐廳與伊麗莎白·泰勒、弗蘭克·辛納屈、沃倫·比蒂和傑克·尼科爾森等名流共進午餐。他與包括多位肯尼迪家族成員在內的各界風雲人物都保持着友誼。

是否因他過於融入權貴圈子而難以針砭時弊？布赫瓦爾德並不認同：“我永遠站在體制對立面，無論這個體制是什麼。我認為大多數幽默作家都應該反對當權者。“他去世六年後解密的文件證實了其挑戰權威的勇氣：因專欄文章嘲諷林登·約翰遜的越南政策，美國國家安全局曾在1960年代奉命對他進行秘密監視。

布赫瓦爾德有多幽默？不少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讀過他《華盛頓郵報》專欄的讀者可能會説：還不夠。或許讀者覺得他的文章越來越乏味平淡。但克里斯托弗·巴克利在一篇熱情洋溢的序言中稱他為"地球上最幽默的人”，雖然希爾先生引用的某些布赫瓦爾德語錄略顯平淡，但他確實能妙語連珠。“老實説，我理科太差，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麼造氫彈，“他以巧妙的自嘲承認道，儘管他在人文領域表現更好：“除非重寫歷史，否則你無法從中汲取教訓。“在一封關於拆除核導彈條約的虛構信中，他調侃蘇聯領導人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你們打算把彈頭埋哪兒？如果還沒決定，我能為克利夫蘭美言幾句嗎？”

希爾先生告訴我們，布赫瓦爾德通過專欄（及文集）和巡迴演講賺得盆滿缽滿。到1970年代末，他的年薪按現今幣值計算約200萬美元。他還獲得過普利策獎，創作過百老匯戲劇（在華盛頓遭遇惡評），並因派拉蒙剽竊他與合著者的電影創意——該創意後來成為艾迪·墨菲主演的《來到美國》（1988年）——成功提起訴訟。

這片金色祥雲背後亦有陰霾：他曾因抑鬱症住院，婚姻也破裂了。希爾寫道，2003年布赫瓦爾德告知讀者，《先驅論壇報》——“這份陪伴他近53年的報紙”——將不再刊登他的專欄。

兩年後，79歲的他因血管病變被迫截去右小腿。但幽默感始終未離他而去。2007年1月17日臨終前，他要求將骨灰"撒遍紐約所有特朗普大廈”——這堪稱一種別緻的"仙塵祝福”。有位朋友要去醫院探望時，他還免費贈送了這條永恆箴言：“死亡很容易。停車不可能。”

Shiflett先生在他的個人網站Daveshiflett.com上發佈原創音樂和作品。

刊登於2022年6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禰何其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