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吸引遠程員工迴歸的最佳辦公室設計

隨着員工逐漸重返辦公室，許多公司可以通過關注一個常被忽視的工作場所元素來吸引他們迴歸：辦公空間設計。

現實情況是，企業在這方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許多員工更青睞居家辦公，不僅因為省去了不可預測且耗時的通勤，更因為"家"通常比辦公室更適合高效工作——光線更充足、體感更舒適、温控與照明更能滿足個人偏好，而且（通常）在視覺和聽覺干擾方面都更少。

值得慶幸的是，大量研究為希望改造現有或新建辦公空間的企業提供了路線圖，幫助其更好地滿足員工需求，使他們在辦公室更快樂、更健康、更高效。雖然沒有任何地方能完全替代家的舒適，但研究表明辦公環境完全可以比現在做得更好。

優化開放式佈局

研究（及員工）長期批評開放式辦公室，質疑設計師所謂"促進知識工作者面對面交流與深度協作"的説法。

但這種主流辦公模式依然存在，因此當前問題不是如何取消它，而是如何優化它。倫敦大學學院巴特萊特建築系教授Kerstin Sailer的研究調查了某國際科技巨頭倫敦總部四個樓層的員工，通過問卷收集他們對工位和會議室的滿意度數據，並關聯所有參與者的具體座位位置信息。

“先前的研究總是將開放式辦公空間視為千篇一律，彷彿員工的體驗也完全相同，”賽勒教授指出，“這引發了一個問題：員工對工作環境的滿意度是否會因其座位位置而異。”

事實確實如此。研究發現，與面向公共區域、視野內工位較少的員工相比，那些視野範圍內工位密集、或是背對主要辦公區（大量同事位於視線盲區）的員工，在團隊協作各項指標——如信息共享、團隊認同感和凝聚力——上的評分顯著偏低。

賽勒教授將這種負面情緒歸因於“注意力分散和與同事交流時擔心打擾他人的壓力”。本質上，當人們視野中出現過多同事時會分心；而意識到身後有同事時，既會因無法掌握背後動態產生被孤立感，也會持續感到不安。

因此，賽勒教授建議設計師避免採用成排對向工位的佈局——這種設計雖能最大化工位密度，卻會導致部分團隊面壁而坐，同時被後方同事注視。她補充道，可移動的獨立隔斷、會議室、白板和牆體能夠有效阻斷過長的視線，從而減少視野中的工位數量。

賽勒教授還認為，小型親密團隊專區能增強凝聚力並提升效率——在這種佈局中，員工能看見核心團隊成員，但不會長期直視非直接合作者。

請保持安靜

另一項近期研究模擬了開放式辦公室的特定噪音——從人聲到電話、打印機和鍵盤聲——發現與安靜環境相比，這些噪音降低了心理健康水平。該研究的作者、澳大利亞羅賓納邦德大學商學院組織行為學助理教授莉比·桑德發現，噪音使人們表示心情不佳的可能性增加了25%，並將壓力反應（以心率和皮膚電導率為指標）提高了34%。其他研究表明，當知識工作者被打斷時，他們可能需要長達23分鐘才能重新進入工作狀態。

在後疫情時代，這可能會成為一個更大的問題，因為公司正在減少辦公空間，擠進更多的辦公桌，以適應更少的員工進入辦公室。

桑德教授表示，開放式辦公室不必如此令人煩惱地嘈雜。例如，它們可以採用織物和隔牆等設計來減少噪音，或者播放類似森林風聲或雨聲的愉悦聲音。這些聲音已被證明可以降低理解背景語音的能力，“而其他人説話正是最讓員工煩惱的，”桑德教授説。

桑德教授表示，其他將干擾性噪音降至最低的巧妙方法，可歸結為她所稱的“辦公室馴化”。“區域地毯、落地燈、沙發和其他柔軟物品能吸收噪音並帶來寧靜感，”她説，“而寧靜會帶來幸福感。”

不過這種效果有限。“完全寂靜並不理想，因為那樣你會聽到針掉落的聲響，同樣會分散注意力，”桑德教授指出，“某種程度的噪音其實有利於激發創造力。”她補充説，要打造理想辦公環境，辦公室可能需要劃分出提供不同噪音級別的獨立區域——靜音區和白噪音區——以適應各類工作任務。

迴歸自然

研究表明，除了讓辦公室更像家居室內環境外，企業還應將其營造得更像户外生活空間。建築師和設計師稱之為親生物設計，其目標是通過景觀、綠植、天然材料、自然光、新鮮空氣甚至自然聲效，讓員工與自然環境重新建立聯繫。

由卡內基梅隆大學建築學教授薇薇安·洛夫特尼斯領銜的研究團隊近期發表了一項研究，揭示親生物辦公環境能減輕壓力並提升認知表現。參與者被分為四組：第一組通過室內綠植和自然景觀數字投影獲得視覺接觸；第二組聆聽風聲、水聲和鳥鳴等自然柔和音效；第三組同時接受視覺與聽覺刺激；第四組作為對照組不進行任何干預。所有參與者佩戴腕部壓力傳感器並每日填寫問卷。八週後發現，相比對照組，所有親生物環境下的受試者在各項任務中的認知表現均有提升，而多感官刺激組的壓力值最低。

一定程度的親生物設計可以既經濟又簡單，比如鋪設印有森林樹冠圖案的地毯，在窗户上貼一層帶有微妙樹葉圖案的漫射膜，或是懸掛森林和湖泊的照片。此外，親生物設計還應包含豐富的天然材質傢俱與表面裝飾，以及大量綠植。洛夫特尼斯教授指出，甚至還有用無需澆水的乾燥苔蘚製成的牆面、懸浮天花板和燈具，“它們同時兼具吸音功能，能營造安靜的工作環境。”

雖然專家表示沒有數據表明過度的親生物設計會分散注意力，但很容易想象：在苔蘚覆蓋的燈具下，置身於人造室內森林中工作，同時非洲大草原的獅吼聲在工位間迴盪——這種場景可能相當令人不適。“關鍵在於平衡，“洛夫特尼斯教授説。

空氣質量也是親生物理唸的一部分，親生物機械系統能比傳統的強制送風系統更自然地提供新鮮空氣和熱舒適性。洛夫特尼斯教授引用的一項研究顯示，在通風條件優化的辦公室中，員工下班時接受的戰略思維和認知能力評估表現顯著提升，相比傳統通風不足的辦公環境，測試成績提高了15%-50%。

“大自然為我們提供了清新的空氣來源，通過開窗或節能機械系統，一年中多數時間都能讓辦公室充滿新鮮空氣，然而多年來我們卻讓辦公室長期處於‘飢餓’狀態，”洛夫特尼斯教授説道。

其次是日光的作用。當無法獲得自然光時，可通過可編程模擬自然光的現代LED照明實現類似效果——在減輕壓力和提升工作效率方面，其積極作用與窗户採光幾乎相同。洛夫特尼斯教授指出，通過高透光率玻璃或電致變色玻璃，可將自然光重新引入辦公室：“早晨呈現天然的藍色光能促進血清素分泌保持清醒，正午轉為白光，傍晚變為紅光則提示身體分泌鎮靜褪黑激素助眠。”

並非每位員工都能靠窗辦公，但洛夫特尼斯教授表示，科學證實“層次化視野”能顯著提升健康和工作效率：“就像肌肉需要鍛鍊，眼睛也需要運動，而距離12英寸的電腦屏幕無法提供這種鍛鍊。”她解釋道，近處有牆面照片或室內植物，窗外20英尺處有樹木，再遠處100英尺外可見森林或山丘，這樣的視覺層次堪稱完美休息，“即使每小時只看一兩分鐘”。

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建築學院教授穆罕默德·布貝克裏自2003年起持續研究建築內部日光對員工健康、行為和福祉的影響。在一項研究中，他發現辦公室採光充足的員工比無自然光接觸者平均每晚多睡36分鐘。“採光不是要淹沒空間，”他強調，“過量會導致眩光和過熱，不足則令人壓抑，需要的是可控日光。”

此外，布貝克裏博士希望現代辦公室能為員工提供更好的户外空間使用權限——無論是為了呼吸新鮮空氣、進行心理調節、體驗温度變化，還是獲得諸多其他健康益處。“我們可以設計所有建築，讓人們只需上下幾層樓就能到達露台或日光浴室，享受陽光與綠意帶來的清新空氣，然後精神煥發地回到工位，“他表示。

非計劃性互動

微軟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温哥華辦公室的創客空間，不同層級和部門的員工可以在此為工作項目或娛樂活動聚集交流。圖片來源：微軟為員工健康設計辦公空間，需要創造非計劃性的面對面互動機會。最新研究表明，這種互動能促進更多協作，更不用説營造更具社交性、可能更有成就感的辦公環境。

“偶然相遇能擴大員工社交網絡的規模與價值，併為信息交流與協作創造機會，“南加州大學馬歇爾商學院管理與組織系助理教授埃裏克·阿尼西奇表示。

阿尼西奇博士指出，問題在於許多人存在誤解，認為普通的開放式辦公室就能促進這種偶發互動。但他表示，研究表明事實並非如此，部分原因在於開放式辦公室中員工最終會更多地使用電子郵件和即時通訊工具交流。

相反，阿尼西奇博士表示，他理想的辦公室設計應讓員工既能退入私人空間專注工作，又能通過高人流量的"人際漏斗"引導至舒適的公共區域——無論是用於團隊協作還是社交互動，“這些區域能增加員工偶遇機會，有助於打破部門壁壘、建立跨團隊聯繫並促進協作”。

為促進同事互動，阿尼西奇博士希望設計師能刻意打造基於共同興趣的跨部門協作空間。他推崇通過建築佈局，讓員工前往洗手間等必經之路穿越非核心區域（如配套露台、中央廚房或創意互動區），實現自然交流。

“年齡、種族、性別、教育背景、資歷、職能層級——職場多樣性體現在諸多方面，“阿尼西奇博士指出。充滿趣味與創意的協作空間能軟化部門與小團體間的界限。這位教授表示，當需要協助或發起新項目時，這種設計能讓你獲得跨部門、跨層級的支持。

“積極的跨羣體互動能形成良性循環，“阿尼西奇博士強調。這將使公司辦公室（而非家庭辦公室）成為唯一能實現這種意外知識碰撞的場所。

本文作者米切爾是芝加哥作家，聯繫方式：[email protected]。

出現在2022年6月13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吸引遠程員工迴歸的最佳辦公室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