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追討前銀行家資產，制裁或成其救命稻草——《華爾街日報》

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對烏克蘭的入侵引發了俄羅斯全球財富的重新洗牌。西方制裁矛頭直指該國億萬富翁，凍結遊艇、房產及藏匿海外的藝術品。

但對另一部分俄羅斯精英——約十幾位移居海外的銀行所有者而言，制裁最終可能解封其住宅車輛，並修復其聲譽。

多年來俄羅斯通過西方法院追討失勢寡頭及企業主的資產，克里姆林宮指控這些財富來源非法。如今在打擊涉嫌腐敗金融機構時與政府交惡的部分大型銀行前所有者，卻意外成為針對莫斯科制裁的受益者。

俄方在美英歐針對這些人的訴訟中，代理律師正集體辭職。美英兩國持支持態度的議員已為前銀行家們發聲，推動可能有利於其案件的更多制裁。多國法院被要求重新審視俄羅斯此前可能通過欺詐手段勝訴的判決。

謝爾蓋·別利亞耶夫是國有化的國民銀行信託前所有者。莫斯科曾起訴追回其資產。他向南卡羅來納州法院申請撤銷倫敦商事法院對其與兩位合夥人9億美元罰單，指控該判決系欺詐所得。別利亞耶夫主張執行判決將助長戰爭。

國家銀行信託前所有者謝爾蓋·別利亞耶夫現流亡於康涅狄格州。圖片來源：謝爾蓋·別利亞耶夫包括NBT前所有者在內的人士稱，俄羅斯強大的國家機器以站不住腳的理由接管了他們的銀行，並利用西方法院追討他們剩餘的財富。

俄羅斯指控他和共同所有者通過銀行貸款為其商業項目融資，並向監管機構虛報NBT的財務狀況。別利亞耶夫否認知曉商業貸款和虛假陳述一事。共同所有者辯稱，他們的操作符合俄羅斯銀行業規範。

“承認一項可能為俄羅斯央行提供資金的判決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別利亞耶夫説。流亡康涅狄格州期間，他獲得了工商管理碩士學位並投身攝影。

NBT共同所有者伊利亞·尤羅夫定居英國。他價值800萬美元的哥特式莊園正由破產受託人為債權人掛牌出售，他表示擔心這筆資金可能被用於戰爭。其妻娜塔莉婭·尤羅娃3月致函破產受託人馬扎爾，稱其在追償過程中似乎違反了英國制裁規定，並指責其缺乏道德。

馬扎爾發言人表示，該公司經英國法院指定擔任兩位NBT前共同所有者債權人的聯合受託人，所有與被制裁實體的交易均需獲得法院許可。

英國議員克里斯汀·賈丁敦促政府研究擴大對NBT的制裁，這將使針對相關人員的判決更加難以執行。俄羅斯央行已於二月受到制裁，但NBT及其關聯機構存款保險機構未被列入制裁名單，而這兩家實體正是多數訴訟的發起方。

破產受託人正在出售伊利亞·尤羅夫位於英國多佛的莊園。他擔心出售所得可能被用於資助俄羅斯的戰爭。圖片來源：Tom Jamieson/華爾街日報破產受託人掛牌出售的伊利亞·尤羅夫英國莊園，其銀行於2014年被俄羅斯央行接管。圖片來源：Tom Jamieson/華爾街日報俄羅斯央行發言人表示，現有制裁已使其資產追回工作更加困難，但將繼續推進。她指出直接制裁NBT只會讓前銀行所有者逃避資金挪用責任。

她補充説，央行"相信英國法院和立法者將繼續維護公平審判的基本原則，將欺詐者繩之以法"。

2014至2018年間，俄羅斯央行行長埃爾維拉·納比烏林娜關閉了數百家銀行，並接管了部分大型銀行，當時國際投資者認為這是必要的整頓。克里姆林宮批評者指出，這些接管行動將優質資產轉移給國家及關聯銀行，成為向特定銀行輸送資金的暗渠。國家由此強化了對經濟的控制，目前掌控着超過70%的銀行業。

美國眾議員史蒂夫·科恩（田納西州民主黨人）和約翰·柯蒂斯（猶他州共和黨人）在5月的一封信中敦促拜登總統實施進一步制裁，以阻止俄羅斯徵用私營金融公司，稱對俄羅斯存款保險機構實施直接制裁可能有助於保護“勇敢的俄羅斯異見人士和海外普京反對者”。

俄羅斯存款保險機構的法律目標包括謝爾蓋·列昂季耶夫和亞歷山大·熱列茲尼亞克，他們擁有的Probusinessbank銀行在2015年被吊銷執照。此前，該銀行的一個部門曾試圖與俄羅斯反對派領袖阿列克謝·納瓦爾尼合作發行借記卡，將其交易的1%支付給他的基金會。

俄羅斯在2017年接管了曾經私有的Promsvyazbank銀行，並將其作為俄羅斯軍方的首選銀行。圖片來源：安德烈·魯達科夫/彭博新聞2019年，俄羅斯存款保險機構讓列昂季耶夫在紐約南區法院提交文件，用於該銀行在俄羅斯的破產程序。該機構指控他導致銀行破產。他表示，銀行被接管是因為他的政治立場而被徵用。

俄羅斯存款保險機構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表示，該機構作為破產管理人行事，沒有政治利益。俄羅斯央行女發言人表示，從未調查過Probusinessbank銀行所有者的政治立場。

她説：“我們只關心這些逃跑的銀行家們捲走的錢，他們在銀行留下了巨大的窟窿。”

今年春天，針對列昂季耶夫在奧地利的法律行動遇到了阻礙，當時為俄羅斯存款保險機構工作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切斷了與所有與克里姆林宮關係密切的客户的聯繫。

在一樁荷蘭針對德米特里·阿納尼耶夫的訴訟案中，代表俄羅斯利益的律師也撤訴了。阿納尼耶夫曾與其兄阿列克謝共同擁有另一家銀行——俄羅斯工業通訊銀行。該訴訟試圖追回俄羅斯指控這對兄弟挪用的超過10億美元資金，但二人對此予以否認。

俄羅斯於2017年將工業通訊銀行國有化，並很快調整其定位，使其成為軍方指定銀行。西方國家於2月對工業通訊銀行實施了制裁。

阿納尼耶夫表示，國家接管銀行是因為有所圖謀。“我失去了20年來建立的一切，現在的生活就是與這些針對我的荒謬指控作鬥爭，“他説。針對他的其他案件仍在審理中，包括塞浦路斯NBT銀行提起的訴訟。

俄羅斯銀行家德米特里·阿納尼耶夫2018年在瑞士徒步旅行，現已定居塞浦路斯。圖片來源：謝爾蓋·伊萬諾夫阿納尼耶夫兄弟在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推行改革後，於90年代初從電腦進口業務起家，後通過房地產、媒體和銀行業成為億萬富翁。他曾在資助的劇院招待過包括央行行長納比烏林娜在內的俄羅斯權貴。

2017年，央行告知工業通訊銀行需注資彌補不良貸款。銀行僅獲兩天籌措資金期限，最終未能完成。

莫斯科方面隨後指控兄弟二人侵吞銀行資產。阿納尼耶夫攜家人從克里姆林宮附近的住所遷至塞浦路斯利馬索爾（俄羅斯人青睞的海濱度假勝地）的出租屋。俄羅斯曾試圖將兄弟倆列入國際刑警組織通緝名單，但遭拒絕，理由是請求可能具有政治動機。

阿納尼耶夫先生的資產，包括莫斯科的一處房產和租賃的私人飛機，已被俄羅斯凍結。當局還沒收了他兄弟收藏的5000多幅俄羅斯及蘇聯現實主義畫作。

央行發言人表示：“顯然，前銀行所有者用於支付奢侈生活的資金是通過可疑活動獲得的。”

如今，阿納尼耶夫先生在塞浦路斯為法律案件做準備，並與家人在鋪着格子桌布的餐館享用新鮮魚類。他們也會前往法國阿爾卑斯山，阿納尼耶夫先生在那裏採摘野生蘑菇。

阿納尼耶夫先生表示，他創建的銀行本應為俄羅斯經濟提供資金，現在卻被用於資助戰爭，這讓他感到困擾。他不希望針對他的案件為戰爭資金添磚加瓦。

“我並不指望我的困境會在一夜之間結束，但我抱有希望，“他説。

塞浦路斯利馬索爾的海濱，當俄羅斯接管他的銀行時，德米特里·阿納尼耶夫和他的家人定居於此。照片：Petros Karadjias/美聯社聯繫Patricia Kowsmann，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Margot Patrick，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6月1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克里姆林宮欲追繳前銀行家資產，制裁卻成其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