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脹一廂情願的代價也在上升——《華爾街日報》

你可能會認為，在經歷了歷史上如此多的教訓後，我們現在應該對政策災難形成的各個階段瞭如指掌。災難性的戰爭和外交政策的失誤；經濟、財政和監管上的錯誤，代價高昂的社會政策舉措——幾乎所有這一切似乎都遵循着相同的模式。

首先是拒絕，拒絕接受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我們走錯了路。接下來是自滿：即使不情願地承認了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實，也會錯誤地認為只需要一個小小的調整就能轉敗為勝。當這招失敗後，政策制定者就會轉向一廂情願的想法，固執地在最壞的情況下期待最好的結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有一個基於所有最佳假設的計劃。這是最後階段：在某個時刻，災難的全部程度變得顯而易見。

美國正在上演的通脹災難是我們從錯誤中一無所獲的最新證明。顯然，我們現在已經達到了領導人在危機管理中的一廂情願階段。

近一年來，總統、財政部長和美聯儲主席——這三位經濟智慧的不聖潔三位一體——告訴我們，通脹沒有發生，或者即使發生了，也是“暫時的”。他們很快從否認轉向了自滿。他們堅持認為一切都會好起來——這都是資本主義的貪婪和俄羅斯的掠奪造成的，可以相應地處理。

如今，隨着消費者價格以40年來最快速度上漲，政府正在運用積極思維的力量：一切都會好起來——美聯儲能搞定。只需快速加息幾次就能擠出系統中的通脹，對增長和就業的影響微乎其微。

“我的計劃是解決通脹問題。這始於一個簡單的原則：尊重美聯儲，尊重美聯儲的獨立性，“拜登總統幾周前表示。

公平地説，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顯然也認同這種” “忽視最壞情況、期待最好結果”” “的策略。他和同事們似乎相信，最温和的貨幣緊縮就足以在不損害經濟其他部分的情況下抑制通脹。

在他們對關鍵經濟變量的3月預測中，美聯儲貨幣政策制定機構——公開市場委員會成員的中位數預測是，將聯邦基金利率從目前的1%提高到2.8%，就足以使他們偏好的預期通脹指標從4.3%降至2024年的2.3%，同時失業率保持在目前的低位，經濟繼續增長。

這一幻想在不到三個月內就被殘酷地戳破，預計委員會成員本週再次加息時，將給他們的預測注入些許經濟考量。

但無論他們本週展現出怎樣的新現實主義，很可能仍會透過同樣朦朧的願望濾鏡呈現。從令人沮喪的數據中不斷累積的證據表明，美聯儲面臨的挑戰遠比他們樂觀態度所暗示的更為嚴峻。

一廂情願者們獲得安慰的來源是：由於當前通脹率仍遠低於1980年保羅·沃爾克主席將利率推高至20%以抑制物價壓力時的峯值，美聯儲在本輪週期無需如此激進加息。

但最新研究——由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發佈，哈佛大學前財政部長拉里·薩默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馬裏恩·博爾惠斯和獨立研究員賈德·克萊默共同完成——表明這很可能仍是基於錯誤比較的一廂情願。

1980年代初衡量消費者價格通脹時採用了不同的住房成本計算標準。若按現行標準測算當時數據，並考慮該指標在當前數據中的權重，如今通脹率與當年的差距將大幅縮小。三位經濟學家估算，1980年6月官方核心CPI通脹率（不含食品和能源）峯值為13.6%，但按現行標準計算則為9.1%，與當前6%的差距顯著縮小。因此當前所需的貨幣緊縮力度，可能更接近沃爾克當年的水平。

這為我們當前危機中一廂情願的幻想階段增添了新的維度。如果現在需要採取一系列更為嚴厲的加息措施，按照當前思路，鮑威爾及其同僚是否有勇氣"不惜一切代價"降低通脹？

沃爾克當時承受了異常壓力，甚至來自羅納德·里根。如今的政治環境則遠不如當年寬容。美聯儲在其貨幣政策立場中已被施壓要求關注少數族裔失業率等社會目標。隨着選舉臨近且民主黨已深陷困境，美聯儲是否真有毅力貫徹可能推高失業率、導致執政黨頹勢的貨幣政策？只有真正心存幻想的人才會對此充滿信心。

2022年5月31日，拜登總統在白宮會見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和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圖片來源：埃文·武奇/美聯社刊載於2022年6月14日印刷版，標題為《一廂情願的代價也在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