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斯·斯特蘭奇的《從農場到餐桌》樂評：一場豐盛音樂饗宴——《華爾街日報》

巴蒂斯·斯特蘭奇攝影：盧克·彼得羅夫斯基在2020年代，音樂界真正的DIY成功故事相當罕見——這個行業對社交媒體如此敏感，以至於往往在早期就捕捉到有前途的藝術家，並隨着他們職業生涯的發展而搭便車。創作歌手巴蒂斯·斯特蘭奇（原名小巴蒂斯·萊昂·考克斯）是個例外。他在俄克拉荷馬州長大，曾是高中橄欖球明星，後來放棄了這項運動並輟學，之後在華盛頓從事政治傳播工作。2015年，他搬到了紐約布魯克林，幾年間一直在獨自創作音樂——在硬核朋克樂隊中彈吉他，隨意拼湊嘻哈曲目。直到2020年，他31歲時，才真正嶄露頭角。

那一年，他發行了一張備受好評的翻唱EP《Say Goodbye to Pretty Boy》，其中他對憂鬱的獨立搖滾樂隊The National的歌曲進行了獨特的演繹，隨後又推出了他的首張專輯《Live Forever》。他的首張LP立即脱穎而出，因為它非常折衷——斯特蘭奇先生通常活躍在獨立搖滾領域，但他自由地將説唱、民謠和朋克搖滾的分支emo融入其中，並且他有一種天賦，能讓這些風格的組合無縫銜接。他不僅比同齡人年長——他還是一個在白人藝術家主導的領域中的黑人，他的歌曲反映了他的局外人身份。這張LP獲得了評論界的好評，並登上了許多年終榜單——包括我的——斯特蘭奇先生與受人尊敬的廠牌4AD簽約。他的第二張專輯《Farm to Table》於週五發行，證明了他的首張專輯並非僥倖。

這張唱片比前作聽起來更加豐富飽滿，但斯特蘭奇先生主要合作的仍是參與過他早期作品的同一羣朋友。從開場曲《沉重的心》就能清晰感受到音樂的純粹力量——靜謐的吉他清音與他堅實的男高音徐徐展開，逐漸推向令人熱血沸騰的副歌部分。當他展現創作才華，以傑克·安東諾夫都會豔羨的方式堆疊記憶點時，其嗓音既傳遞出碾碎靈魂的悲傷（“過去一年我以為自己支離破碎”），又迸發着勝利的吶喊。

圖片來源：未署名奇妙的是，他在流派間的跳躍從未顯得刻意模仿。他似乎總是根據歌曲要表達的內容來選擇編曲和音樂風格。因此第三軌《悲慘》開始時異常安靜，飄渺的合成器旋律與孤獨的人聲唱出絕望（“每當深夜輾轉，期盼你推門而入/沒有你的人生盡是錯位”），而當他從憂鬱中驚醒（“有時舉步維艱，但你知道我心存感激”），歌曲瞬間爆發成閃耀的4/4拍舞曲節奏。

這不像是在炫技，反倒更像是斯特蘭奇先生對音樂場景的極致優化，讓歌曲的衝擊力直達巔峯。在旋律説唱作品《聯名》中，他的聲音經過電子化處理，講述《永生》成功後如何自處。他提及菲比·布里傑斯和Bon Iver的賈斯汀·弗農——那些曾遙不可及如今卻成為摯友同僚的名字——當歌曲在後半段突然轉向，化作直衝雲霄的搖滾頌歌時，他彷彿頓悟：若不肯付出努力，任何認可都毫無意義。

斯特蘭奇先生的寫作風格令人驚歎地清晰；獨立搖滾音樂人有時偏愛隱晦滑溜的歌詞，從不願被束縛於單一含義。而斯特蘭奇先生則化繁為簡，更青睞直抒胸臆而非隱喻。在感人的原聲歌曲《巡演》中，他描繪了在軍人家庭成長的童年場景——作為空軍工程師的父親常年不在身邊：“科威特在哪裏？/是在美國境內嗎？/我乖乖聽話因為我一無所知”。中速民謠《守住防線》以激盪的吉他旋律聚焦喬治·弗洛伊德之死，精準捕捉了親友們最根本的悲痛與憤怒：“那個笑容燦爛的男人怎麼了/此刻他正呼喚着母親”。

貫穿斯特蘭奇風格與主題曲折變化的核心是他極具適應性的嗓音，既能駕馭嘶吼的搖滾，也能演繹迷幻流行樂與層次豐富的R&B。自首張專輯以來，他的樂句處理愈發深邃動人，在指彈吉他的慢板曲目中，偶爾讓人想起比爾·威瑟斯那種直擊心靈的質樸演繹。

以原聲吉他和簡約鋼琴音符構建的終曲《軒尼詩》，講述了通過人際羈絆戰勝恐懼與懷疑的故事，收錄了他本專輯中最具爆發力的演唱。“將你擁入懷中，提醒你是璀璨真金/緊抱着你就感覺不到痛苦”，唱罷這段歌詞後，他以層層疊疊的和聲與擊掌推進至曲終，歌詞中暗藏弗蘭克·奧申《想念你》的致敬。

“從農場到餐桌”兑現了其前作的承諾，並證實斯特蘭奇先生是一位傑出人才。彷彿他通過晚起步並以自己的方式行事，跳過了可能受他人影響的階段，而是從一開始就形成了完全屬於自己的聲音。

理查德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搖滾和流行音樂評論家。在Twitter @MarkRichardson上關注他。

本文刊登於2022年6月14日的印刷版，標題為《一場豐盛的音樂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