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重返哈爾科夫的陰影下，對再次遭受俄軍襲擊的恐懼揮之不去

烏克蘭哈爾科夫——作為烏克蘭第二大城市，哈爾科夫在數週內持續遭受俄軍猛烈炮擊，市中心及周邊地區大片區域淪為廢墟。

如今隨着俄軍撤離、逃離戰火的居民準備返鄉，市長辦公室推出的自動化服務可告知他們家園是否尚存。

通過Telegram應用上的機器人程序，哈爾科夫的業主可以查詢房屋是否完好、受損程度以及水電燃氣供應情況。

“你可以自主權衡是否返回家園。“市長伊霍爾·捷列霍夫在本月宣佈該計劃的視頻中表示。

這座距俄烏邊境僅20英里的140萬人口城市，儘管近期俄軍襲擊顯著增加，仍持續有居民零星返程。捷列霍夫稱每日約2000人返回，面對的多是空蕩街道和需耗資數十億美元、耗時數年修復的滿目瘡痍。

俄軍自2月24日普京總統發動侵烏戰爭起對哈爾科夫的攻勢，於3月陷入停滯，留下遍地扭曲金屬、焦黑車輛和斷壁殘垣。當多數居民從作為避難所的地鐵站和防空洞出來時，炮擊和空襲已造成數百人死亡，至少2000棟高層住宅樓遭襲。

哈爾科夫至少有2000棟高層公寓樓在俄軍襲擊中受損。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華爾街日報哈爾科夫市長伊霍爾·捷列霍夫表示，自俄軍撤離後，每天約有2000人返回該市。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華爾街日報烏克蘭一次成功的反攻將俄軍逐出了哈爾科夫及周邊村莊。但該市仍處於俄軍炮火射程內，俄方持續從其領土對城市進行炮擊。

捷列霍夫的辦公室在3月1日俄軍導彈擊中州行政大樓時被炸燬。他表示已有15萬人無家可歸，超半數市民逃離。那些因耗盡積蓄或渴望與親人團聚而返回的居民清楚，他們可能被迫再次離開。

戰爭爆發時，弗拉基米爾·普里維登尼正在為他建於薩爾蒂夫卡社區附近的寬敞家庭住宅做最後裝修。這個位於城市東北部的社區隨後成為俄軍轟炸的主要目標。三月初，他攜妻子、女兒和孫女南逃至第聶伯市。

五月中旬，經留城友人確認安全後，這家人選擇返鄉。但返家僅兩天，一枚俄軍導彈擊中家附近的消防站——顯然其真正目標是隔壁的哈爾科夫航空學院。他們再度撤離，直至上週才重返家園，期盼重拾正常生活。然而返鄉數日後，幾個街區外的比薩店和民宅又遭俄軍炮擊。

哈爾科夫州維爾希夫卡村，俄烏軍隊交戰中損毀的民宅。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華爾街日報“我花了一輩子心血建造這個家，”經營塑料製品企業的普里維登尼説，“只想安穩住下來好好享受生活。”

哈爾科夫是一座俄語城市，許多居民與俄羅斯有親緣關係。但對於那些因普京發動的戰爭而家園被毀、流離失所的人們來説，這種情感已徹底改變。

“我從未如此憎恨過俄羅斯人，”會計奧莉加·索基爾科説。她三月初帶着15歲女兒逃離，本月為與丈夫團聚才返回。“我真心希望他們每個人都來體驗我親友父母在這裏的遭遇。”

講俄語的索基爾科表示，她在聖彼得堡的親戚堅稱哈爾科夫遭破壞是烏軍所為——這完全是俄官方電視台的虛假宣傳。她已刪除這些親戚的聯繫方式並斷絕往來。

市長捷列霍夫指出哈爾科夫發生了根本轉變：“戰前每四人中就有一人在俄有親友，如今情況截然不同。朋友斷交，兄弟反目。”

週三，哈爾科夫市郊一家遭俄軍炮擊的超市內，清潔工正在清理現場。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華爾街日報哈爾科夫市郊被炮擊的超市。儘管俄軍已撤離該市，但來自俄羅斯境內的襲擊仍在持續。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華爾街日報他表示政府不鼓勵民眾返城，但會盡力幫助選擇迴歸的人。

“人們需要明白，他們回到的是一座面目全非的城市。“他説。建築修復工作剛剛啓動，但約500棟高層建築已無法修復，其他建築則處於每日遭受炮擊的區域。“我不能讓工人送死。“他在派遣工人前往前線附近區域搶修電力線路和管道時這樣説道。

捷列霍夫讚揚了西方援助，這些支持緩解了哈爾科夫在持續遭受襲擊下重建基礎服務的壓力。上週俄軍導彈襲擊該市新巴瓦爾斯基區的咖啡館、商店和學校圖書館後，數十名志願者一小時內就趕到現場清理廢墟。此次襲擊造成兩人死亡，衝擊波傳遍整座城市。

市長表示美國和歐盟成員國提供了財政援助、軍用牀墊及價值88萬美元的藥品，部分援助甚至來自遙遠的芝加哥。“我們會渡過難關。“他説。

哈爾科夫郊區，一支烏克蘭爆炸物處理小組正在作業。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華爾街日報哈爾科夫工業區的一處地下室收容了因懼怕俄軍再次襲擊而無法返家的當地居民。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華爾街日報但嚴峻問題依然存在，尤其是如何安置成千上萬從已成前線村莊逃至哈爾科夫避難的民眾——這些村莊如今處於烏軍與距城不足15英里的俄軍交火中，飽受炮火摧殘。

在市中心以北一家大型自行車廠的地堡內，二十餘名難民擠在牆壁滲水的狹小空間裏，僅靠一台電暖器維持基本生存條件。

奧爾加·舍甫琴科在戰爭首日便與丈夫米科拉及兩個兒子安德烈、科利亞逃離普魯迪揚卡村。當時她已臨近產期，在自行車廠倉庫避難期間，每當附近炮聲響起，她都小心翼翼跑下地下室躲避。

他們的兒子熱尼亞出生在戰爭爆發僅一週後，那時夫妻倆還住在這間陰冷的地下室。如今她整日照料嬰兒，而米科拉則在本月剛復工的工廠工作。

17歲的安德烈兩週前冒着敵人的炮火前往普魯迪揚卡取回家庭物品，卻發現家園已被摧毀。“我們原以為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舍甫琴科女士説，“但現在我們無處可去。”

塔季揚娜·阿爾秋赫與近期心臟病發作導致半身癱瘓的丈夫在庫圖濟夫卡村的地下室躲藏了三週，一個月前逃往哈爾科夫。這個曾經千人的村莊當時僅剩26人。她説自己至今仍會被細微聲響嚇得發抖。

“我們生活在灰色地帶，頭頂飛過烏俄雙方的炮彈。現在我們會留在這裏直到被趕走，“她説，“我們一無所有，也沒人在乎我們。”

由於俄軍持續威脅，該地區多達20人居住在這個哈爾科夫地下室。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Serhii Korovayny致信聯繫馬修·勒克斯摩爾，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2年6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居民重返滿目瘡痍的哈爾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