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黑死病之謎破解，這場曾致歐洲5000萬人死亡的瘟疫在數世紀後真相大白

19世紀末，在今吉爾吉斯斯坦境內對兩處基督教墓地的挖掘顯示，1338至1339年間，這裏的一個聚居地曾遭受一場不明瘟疫的襲擊。圖片來源：A.S. 萊賓，1886年8月700多年前，一場被稱為黑死病的腺鼠疫大流行席捲歐亞大陸，在公元1346年至1353年間導致多達60%的人口死亡，其中包括5000萬歐洲人。

儘管黑死病造成了災難性的社會和經濟後果，但作為這場持續近500年大流行的第一波疫情，其起源一直令研究人員難以捉摸。科學家們知道，罪魁禍首是一種名為鼠疫耶爾森菌的細菌，它通常通過跳蚤從齧齒動物傳播給人類——這種現象被稱為動物源性外溢——但他們一直無法確定最初的外溢事件發生在哪個地區。

週三發表在《自然》期刊上的一項新研究表明，這個長期存在的謎團或許可以解開了。來自歐亞多國的研究團隊通過DNA分析和考古證據發現，有證據表明黑死病起源於中亞天山地區的貿易社區，該地區位於今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以南。

14世紀眾多黑死病描繪中的一例。圖片來源：Getty Images“這項新研究削弱了歐洲可能存在鼠疫疫源地的説法，至少在大瘟疫之前是如此，”奧斯陸大學進化生物學家尼爾斯·克里斯蒂安·斯滕塞特博士表示，他並未參與這項研究。

19世紀末在吉爾吉斯斯坦伊塞克湖附近兩座基督教墓地的考古發掘顯示，1338至1339年間一個聚居地曾遭受未知瘟疫襲擊。近期，斯特靈大學歷史學家、該研究合著者菲利普·斯拉文協助翻譯了用敍利亞語（一種阿拉姆語方言）撰寫的墓碑銘文，這些墓碑標記着死於“瘟疫”的墓地死者。

“這裏可能是瘟疫最早開始感染人類的地點之一。零號病人很可能就出自這個社區或鄰近區域，”他説。

以這些墓碑為線索，研究人員從兩處墓地此前出土的遺骸中確定了七具進行鼠疫桿菌檢測的樣本。他們從這些瘟疫死者的牙齒中提取並測序了DNA。研究合著者、德國圖賓根大學博士後研究員瑪麗亞·斯皮魯指出，作為一種血源性細菌，鼠疫桿菌的基因痕跡在牙齒中比骨骼更易保存完好，因為人活着時牙齒有豐富的血管供應。隨後研究人員將這些DNA與黑死病後數百年間歐洲各地鼠疫死者的細菌DNA進行了比對。

他們發現，導致天山聚居地毀滅性瘟疫的鼠疫耶爾森菌菌株，正是引發黑死病的菌株的直接祖先。

“我們不僅找到了黑死病的祖先，實際上還發現了當今世界上大多數流行菌株的源頭，“馬克斯·普朗克進化人類學研究所所長、該研究的另一位作者約翰內斯·克勞斯博士表示。

斯拉文博士指出，很可能是被稱為旱獺的大型地松鼠將細菌傳播給了當地居民。“老鼠在更晚的階段才起到重要作用，“他補充道。該地區至今仍有多種攜帶鼠疫耶爾森菌的野生齧齒動物種羣。

一位瘟疫死者的墓碑上用敍利亞文刻着墓誌銘，表明他死於瘟疫。圖片來源：A.S. 萊賓，1886年8月"事實上，這種細菌幾乎遍佈全球，“斯皮魯博士談及該細菌時表示，並指出無論在中亞還是其他地區，現代衞生條件和抗生素都能有效控制疫情爆發。

這並非科學家對瘟疫受害者DNA進行測序的首例。約十年前，研究人員就開始對倫敦及歐洲其他地區瘟疫死者的細菌基因組進行測序。但斯皮魯博士表示，此前中亞地區一直缺乏此類DNA證據，導致難以確定黑死病究竟是起源於蒙古、中國所在的歐亞草原東北部，南亞或中亞，還是黑海和裏海周邊等區域。

“這是一個已經爭論了100年，甚至200年的問題，”她説。“我們終於能夠真正解決它了。”

繼1338年的首次爆發後，鼠疫很可能隨着中亞社區與沿絲綢之路貿易路線（穿越天山地區並終止於小亞細亞等地區）的商旅往來而向西傳播。

“很可能是這些貿易往來在不到十年內將細菌向西傳播了3000公里（1865英里），一直到達黑海，”斯皮魯博士説。“我們知道貿易在鼠疫從黑海傳入歐洲的過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隨着世界繼續經歷新冠疫情，研究人員表示，這些關於黑死病起源的新發現進一步凸顯了理解新發疾病如何發展和傳播的重要性——以及難度。

“通過古代DNA瞭解過去的大流行病所獲得的知識非常重要，因為它給了我們理解可能導致大流行的潛在因素的機會，”斯皮魯博士説。

加拿大安大略省麥克馬斯特大學古代DNA中心主任亨德里克·波伊納爾（未參與該研究）表示，與新冠疫情一樣，要確定14世紀第一個鼠疫病例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它不是一個單一事件，而是許多事件在同一時間匯聚。”

“但我們仍在不斷嘗試，因為人類需要一個起源故事，”波伊納爾博士説。

寫信給Aylin Woodward，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説明

Philip Slavin是斯特靈大學的歷史學家。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將學校名稱寫為斯特林大學。（已於6月15日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