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重創印度芒果收成 - 《華爾街日報》

印度阿卡巴普爾——位於印度北方邦的一個芒果園已在迪帕克·庫馬爾家族傳承了三代。35年前，他的祖父種下了這些樹苗，而到了六月，樹上通常掛滿果實。

但今年三月開始的破紀錄高温徹底摧毀了果園。庫馬爾估計，他的芒果收成將驟降至少70%。

“我們無能為力，損失慘重，“33歲的他説道，“這種極端高温天氣是第一次出現。”

印度肆虐的熱浪已對芒果、小麥等農作物造成嚴重破壞，威脅農民生計，並推高了該國近14億人口的食品價格。印度經歷了122年有記錄以來最熱的三月，平均氣温接近92華氏度（33攝氏度），有時甚至高達104華氏度（40攝氏度）。酷熱持續至四月，創下50年來最高温紀錄。五月部分地區氣温再創新高，新德里某街區甚至飆升至近121華氏度（49攝氏度）。

印度政府上月將今年全國小麥產量預測下調近6%，歸咎於夏季提前來臨。部分農業專家認為，與去年相比實際減產幅度可能達10%至15%。芥菜籽等其他作物同樣受到影響。

在印度，約40%勞動人口仍直接依賴農業就業，歉收對經濟造成沉重打擊——同時推高了城市居民的食品開支，他們的飲食結構主要依賴本國農產品。

“農業並非一個孤立的領域，”新德里尼赫魯大學經濟學副教授希曼舒表示，“農業仍是關鍵槓桿，是影響經濟走向的重要驅動力。”

單名的希曼舒先生指出，正常情況下印度可通過調用小麥儲備來應對一年的歉收。但此次因高温減產的收穫季恰逢俄烏戰爭擾亂全球食品供應鏈，促使印度政府因擔憂糧商為牟利加大出口而頒佈小麥出口禁令。

在今年受影響的作物中，芒果對印度文化認同的重要性無出其右。據食品數據公司Tridge統計，印度芒果產量佔全球近半，但在出口國排名中位列泰國、墨西哥等國之後，僅居第八。

在印度，芒果被譽為水果之王。幾個世紀以來，它始終是文學、詩歌和宗教儀式的核心意象。每年五至七月的芒果季都令國民翹首以盼，人們會就數百個品種中孰優孰劣展開熱烈討論。

芒果樹需多年才能結果，印度許多果農仍在父輩祖輩栽種的果園勞作。果農們表示，如今這種傳承正面臨他們擔憂可能成為新常態的早期極端熱浪威脅。世界天氣歸因組織上月報告顯示，氣候科學家判定，類似今年印巴遭遇的極端熱浪，其發生概率較工業化前時代已高出30倍。該機構由研究氣候變化與極端天氣關聯的學者組成。

六月初，印度馬瓦納一處芒果園裏，工人們正在午休。北方邦一位水果商販在路邊攤位等待顧客。據全印芒果種植者協會統計，位於北部芒果種植帶的北方邦今年收成將同比減產70%。

負責照料該邦西部阿克巴普爾村果園的庫馬爾先生表示，今年冬季異常多雨，導致果樹開花比往年稍晚——三月而非二月。但花開繁茂，他仍對豐收抱有希望。然而幾周內，他開始察覺異樣：本該成羣結隊前來採蜜授粉的蜜蜂明顯缺席。

“我們意識到這不僅會是歉收，“他説，“可能會面臨絕收季。”

厄運接踵而至。四月間，幼果開始過早脱落。通常在農藥控制下的薊馬蟲害，在高温下肆虐，導致更多生長中的果實死亡。

近日一個下午，庫馬爾指着持續數月的高温對果園造成的影響。許多暴露在陽光直射下的果樹外側幾乎顆粒無收，儘管同一棵樹背陰處仍有果實生長。

庫馬爾先生表示，在正常季節，分佈在近10英畝土地上的約300棵果樹可產出高達10萬磅果實。他通常能獲得約9000美元的利潤——這筆錢是他全家一年生計的來源。

庫馬爾説，只要今年在勞動力、化肥和農藥上的投資不虧損，他就會認為這是成功的一年。他有兩個兒子，分別為2歲和9歲，全家將不得不節衣縮食，不買新衣服也不外出就餐。

北方邦西部的許多果園主將土地租給承包商，承包商支付固定費用以獲得照料、收穫和銷售芒果的權利。

租種40英畝果園的坎海亞·拉爾表示，許多承包商在看到收成慘淡後放棄了投資。他説，承包商們處境艱難，既要試圖收回照料果園的成本，又要支付給果園主費用。拉爾表示，他決心堅持到季節結束，儘可能挽回損失。

他説，今年的產量比正常年份下降了70%。長出的果實比正常情況小，而且過早掉落。他唯一的希望是，本季芒果價格的上漲能夠彌補收成的不足。

“我們能否收回投資將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他説。“只有上帝能決定。”

許多印度人表示，由於他們最喜歡的芒果品種價格翻了一番、兩番甚至三番，今年他們大幅減少了芒果消費。但他們表示，願意在其他方面節省開支，只為品嚐這種在他們心中與夏天同義的水果。

北方邦道拉拉市的大學生克什提吉·喬杜裏表示，由於芒果價格高昂，過去幾個月他只吃香蕉。最近一個工作日，為慶祝學期結束，他決定奢侈一把，花100盧比（約合1.28美元）買了四個芒果，價格幾乎是平時的兩倍。

“對普通人來説很難負擔，“他説，“但我至少得吃一次芒果。”

芒果種植者表示，如果未來熱浪持續，印度可能會逐漸失去與芒果的文化聯繫。有些人已經在考慮放棄果園，改種其他作物。

庫馬爾先生稱，他的果園既是生計來源，也是家族遺產。豐收帶來的情感高潮堪比賭博贏大錢，能為未來幾年提供動力。但如果再遭遇幾年歉收，他可能被迫砍掉芒果樹，改種甘蔗或小麥。

“我們目睹了氣候變化，但幾乎無能為力，“他説，“如果這行賺不到錢，芒果農還能承受多久虧損？”

印度莫瓦納某芒果園，工人正在收集待包裝售賣的芒果。致信 李珊，郵箱：[email protected]；維布提·阿加瓦爾，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