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與福特：為趕超特斯拉而內鬥——《華爾街日報》

瑪麗·博拉, 通用汽車公司首席執行官，花費數週時間為雪佛蘭Silverado電動版的舞台揭幕做準備，這是通用在初具規模的電動皮卡市場中的重大舉措。

據知情人士透露，十英里外的福特 汽車公司總部，高管們正策劃一場先發制人的公關行動。在博拉女士1月演講的前一天，福特宣佈將F-150 Lightning電動卡車工廠產能翻倍，理由是需求遠超預期。當日福特股價飆升12%。

數日內，在與投資者的私人會面中，博拉頻頻被追問為何福特的電動卡車會搶先通用一年上市。“他們希望更全面地瞭解我們即將推出的電動車產品線，“博拉談及這些會議時表示，並補充説該話題並非討論焦點。

隨着兩家公司步入電動時代，福特與通用的百年商戰正呈現出新的緊迫態勢。雙方都面臨向華爾街證明能縮小與特斯拉差距的壓力——這家公司正通過持續的利潤和銷量增長鞏固其電動車霸主地位。

博拉與福特CEO吉姆·法利均表示要從特斯拉手中奪回美國銷量冠軍。研究機構Wards Intelligence的數據顯示，第一季度特斯拉在美國的電動車銷量約為底特律車企合計銷量的13倍。

通用汽車計劃向市場推出數十款覆蓋廣泛價格區間的電動車型。福特則採取更精簡的車型策略，但強調快速上市。

通用汽車首席執行官瑪麗·博拉（60歲）作為電氣工程師，其職業生涯大半在通用工廠度過，現已整合了生產各類電動車型所需的核心組件。所有車型將採用自主研發的統一電池組、電機等內部系統——高管稱這種方案雖耗時更長，但能降低成本並實現快速量產。

“到明年此時，我們將佔據主導地位”，通用CEO瑪麗·博拉表示。圖片來源：傑夫·科瓦爾斯基/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福特CEO吉姆·法利（60歲）曾長期擔任營銷高管，其策略是在福特已有優勢的領域（如商用皮卡和廂式車）推出電動車型。他期望憑藉閃電系列的先發優勢，將福特打造成卡車買家的首選電動品牌。前特斯拉高管團隊為其提供助力，近期福特還拆分組建了兩個獨立部門以專注電動車業務。

巴克萊分析師布萊恩·約翰遜評價這兩種競爭模式：“這終將成為商學院經典案例研究”。他指出福特已激發消費者熱情並取得早期銷量領先，而通用在未來擴大產能方面似乎更具優勢。

通用汽車的早期優勢

多年來，華爾街一直認為通用汽車的電動汽車戰略優於福特，這得益於通用果斷進軍電動車領域的舉措。2017年，芭拉女士曾表示全電動市場勢在必行。隨後通用汽車宣佈計劃投入350億美元用於其內部電動汽車和自動駕駛汽車研發戰略。

投資者對通用電動化轉型的熱情推動其股價在2017至2020年間上漲20%，而福特股價同期下跌28%。摩根大通在2017年10月的研究報告中指出：“許多投資者認為福特已經落後，尤其是與最直接的競爭對手通用汽車相比。投資者希望看到更快的發展速度。”

去年福特實現逆襲，憑藉野馬Mach-E的強勁需求在美國電動車銷量超越通用。而通用因停產唯一在售車型雪佛蘭Bolt以解決電池起火問題，電動車銷售遭受重創。

在皮卡領域，福特通過改造其暢銷的內燃機車型F-150為電動版本，比通用更快打入市場。法利先生表示：“我們當時考慮的是’如何用最精簡的方式推出電動版F-150’"。

閃電皮卡憑藉超大"前行李箱”（frunk）等特色功能引發熱議，還具備停電時為家庭供電的能力。根據LMC汽車和AutoPacific公司的預測，這款上月啓動交付的電動皮卡將為福特贏得至少數年的銷量領先優勢。

福特F-150 Lightning因"前行李箱”（frunk）等設計引發熱議。圖片來源：David Paul Morris/彭博新聞社通用汽車高管表示，計劃2023年春季上市的雪佛蘭Silverado電動版將比現款Lightning擁有更長續航和更快充電速度。他們認為福特在電動車銷量上的領先只是暫時的，並強調自己在大規模電動車生產所需的工業實力方面具有先發優勢。

例如通用在俄亥俄州新建的工廠將於今夏開始批量生產電池，這比福特自有電池投產計劃提前了兩年多。“到明年此時，我們將佔據主導地位，“通用CEO瑪麗·博拉表示，“如果只討論Silverado與F-150的對比，這種視角過於狹隘。”

福特發言人回應稱：“消費者是明智的，我們相信他們能辨別真正創新與未來炒作的區別”，並指出"我們很樂意把同時推出10款差異不大的中型SUV這種老派打法留給其他廠商”。

去年12月福特市值五年來首次超越通用。由於投資者擔憂通脹和大宗商品成本上漲，兩家公司股價今年均下跌超40%。目前通用市值約480億美元，福特約450億美元。

通用和福特正將大部分資本支出投向電動車領域，而該技術目前僅佔其美國汽車銷量的不到2%。

福特和通用汽車面臨的威脅不僅來自彼此和特斯拉。諸如Rivian汽車公司和Lucid集團等初創企業正瞄準皮卡和豪華車等利潤中心。蘋果公司及其他科技巨頭正在擴展車載數字服務。大眾汽車集團、現代汽車集團等傳統競爭對手也在全力進軍電動車領域。

“我們當時説’聽着，用電動F-150打入市場最硬核的方式是什麼？’“福特CEO吉姆·法利表示。圖片來源：nic antaya/Shutterstock但特斯拉仍是頭號目標，皮卡市場為通用和福特提供了縮小差距的機會。兩家公司比特斯拉未來感十足的Cybertruck更早將電動卡車推向市場（特斯拉稱Cybertruck將於明年上市）。福特和通用高管認為，他們在皮卡領域數十年的經驗積累和品牌忠誠度——這是他們目前最賺錢的業務——將帶來競爭優勢。

通用高管表示，相比特斯拉，他們有能力提供覆蓋更廣價格區間的車型，從而將電動車推向更廣泛的潛在客户羣。通用計劃明年推出售價約3萬美元的雪佛蘭Equinox SUV，公司高管表示這個被特斯拉等車企忽視的平價電動車細分領域藴藏機遇。特斯拉CEO埃隆·馬斯克今年1月表示已停止開發原計劃2.5萬美元的平價車型，轉而聚焦其他項目。

福特CEO法利表示，最終福特將提供比特斯拉更豐富的選擇。他指出，福特的商業客户（如承包商和牧場主）是忠誠度較高的羣體，在測試電動皮卡市場時，他們更可能信任福特而非新興品牌。

特斯拉未回應置評請求。

特斯拉曾表示其Cybertruck（上圖）將於明年上市。圖片來源：Nic Coury/彭博新聞### 百年競爭史

通用與福特的競爭在1920年代白熱化。福特通過大批量生產廉價的黑色T型車成為全球最大汽車製造商。而通用憑藉提供多樣化選擇（品牌、車型、功能）的戰略實現反超。此後雙方在家用轎車、跑車乃至皮卡領域持續較量。

1990年代末，通用推出搭載鎳氫電池的EV1小型車。2010年，雪佛蘭Volt插電混動車型贏得狂熱粉絲。車評人稱2016年發佈的Bolt是業界首款平價長續航電動車，曾獲《Motor Trend》年度車型。

通用的電動化進程時有波折：EV1未能打開市場，Volt未達銷售目標被迫停產，Bolt銷量遠遜於特斯拉同尺寸車型。

通用全球產品總監帕克斯透露，2017年管理層決定加大技術投入。工程師不再改造燃油車架構，轉而研發可像樂高般堆疊在底盤的大容量軟包電池系統，從而實現更長續航。

最初專注於凱迪拉克電動車的計劃在2019年初通用汽車總裁馬克·魯斯與巴拉女士和帕克斯先生的一次辦公室會議中發生了改變。當時討論的主題是Rivian，這家公司在幾周前剛剛發佈了一款皮卡和SUV。“好吧，“魯斯先生回憶道，“我們要打造超級皮卡。”

11月，底特律生產線上的GMC悍馬電動車。圖片來源：Emily Elconin/彭博新聞通用汽車的工程師們開始草擬一款擁有1000馬力的皮卡計劃，這比普通皮卡的動力高出兩倍多。2020年初，通用汽車在一則超級碗廣告中與NBA超級巨星勒布朗·詹姆斯一起展示了電動GMC悍馬。

2017年，法利先生負責福特在歐洲的業務，那裏的政府正在積極推動綠色能源汽車。他表示，他認為福特在電動車方面的進展不夠快。

法利先生，一位駕駛包括1965年福特眼鏡蛇在內的經典賽車手，同年回到迪爾伯恩負責福特的全球市場。他説，當他發現福特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正在開發一款全電動車，並且認為原型設計很乏味時，他感到惱火。“這看起來像普鋭斯。真是個笑話，“法利先生回憶説，當他看到電動車原型時，“我們在做什麼？”

團隊開始重新設計這款車——後來命名為野馬Mach-E——這導致項目推遲了幾個月。

F-150戰略

據兩人稱，2017年底，富蘭克林股權集團的長期汽車分析師兼投資組合經理鮑比·史蒂文森向法利先生提出了電動皮卡的想法。史蒂文森先生是電動巴士初創公司Proterra Inc.的早期投資者，他鼓勵法利先生參觀其工廠，瞭解將內燃機城市巴士改裝為電動車的可行性。

“我當時想，‘如果公交車都電動化了，那F-150肯定也得跟上’，”法利先生説。

福特全球電動車項目副總裁達倫·帕爾默表示，閃電團隊決定以39,974美元的起售價低位入市——低於許多燃油卡車。知情人士透露，團隊希望此舉能迫使通用在電動索羅德定價上做出比預期更大的讓步。

數月後，通用以39,900美元的起售價反超福特74美元。通用發言人表示閃電定價未影響索羅德定價策略。

2020年10月法利出任福特CEO後，次年5月宣佈斥資300億美元發展電動車的戰略，與通用投資規模相當。其中約三分之一將用於建設田納西州、肯塔基州三座新電池廠及孟菲斯附近的新電動卡車工廠。

2021年9月，密歇根州迪爾伯恩市魯日電動車中心展示的福特F-150閃電原型車。圖片來源：REBECCA COOK/REUTERSFactSet數據顯示，2021年閃電預訂量與福特股價同步飆升，全年漲幅達136%。通用股價雖上漲42%，但因召回全部14.2萬輛博爾特更換問題電池並停產停售數月而遭遇重挫。

今年以來，兩家車企高管就電動卡車及整體戰略持續交鋒。通用總裁羅伊斯1月向《華爾街日報》表示：“索羅德續航達400英里，這是他們做不到的。”

次日，福特公司法利先生向《華爾街日報》表示，通用發佈的電動Silverado參數顯示其貨箱載重能力甚至不及福特體型小得多的燃油版Maverick皮卡。“這不符合’福特硬派’的標準，“他説道。

在福特對電動Silverado發佈進行先發制人的打擊後，通用四月份作出回擊：就在福特舉辦Lightning慶祝活動前夕，通用宣佈將最終推出純電動版科爾維特。

法利先生稱他尊重通用，但更關注特斯拉。他已招募多位前特斯拉高管，包括曾主導Model 3開發的道格·菲爾德。法利表示需要引進福特外部人才來加速電動車和數字化功能的研發。

通用宣稱計劃到2025年在北美推出30款新型電動車，產品矩陣涵蓋從近期上市的十萬美元級悍馬到起售價約三萬美元的雪佛蘭Equinox緊湊型SUV。

通用正與供應商達成協議以確保電池、電機等電動車部件的穩定供應。該公司正與韓國供應商在加拿大建設正極材料加工廠。“我們已具備電芯生產能力，“羅伊斯先生表示，“我不確定福特是否準備好了。”

福特表示在2025年自主生產電池前，已確保從外部供應商獲得足夠電池滿足需求。

俄勒岡州波特蘭市附近的退休人士肯·傑克遜透露，他同時預訂了Lightning、悍馬和電動Silverado三款車型，希望能獲得其中一輛用於自家小農場。

“誰能先把東西放到我的車道上，”他説，“誰就能得到我的錢。”

寫信給Mike Colias，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6月2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通用與福特在電動汽車領域互相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