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克蘭被佔領的南部，俄羅斯試圖培養對普京的忠誠——《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軍隊佔領烏克蘭南部城市別爾江斯克數日後，居民們聚集在市中心的廣場上，揮舞着烏克蘭國旗，高唱愛國歌曲，並讓在場的俄軍回家。抗議活動日益高漲。

很快，俄軍制止了這些抗議活動，這是長達數月的脅迫、威脅、宣傳和暴力行動的一部分，目的是粉碎別爾江斯克的抵抗，讓這座海濱城市處於俄羅斯的統治之下。

別爾江斯克和其他被佔領城市的命運現在取決於俄軍控制烏克蘭南部的時間長短，基輔部隊已經在當地發動了反攻。烏克蘭當局表示，莫斯科方面發放俄羅斯護照、引入盧布以及為下一學年分發新教科書的努力，是為了抹去烏克蘭的國家認同，灌輸對俄羅斯的忠誠。

在俄羅斯的火炮和軍用運輸車出現在別爾江斯克後不久，塔季揚娜·蒂帕科娃(Tatyana Tipakova)利用Facebook呼籲居民聚集在市政廳前，要求俄羅斯佔領者離開。

佔領軍正試圖粉碎別爾江斯克的抵抗，讓這座海濱城市處於俄羅斯的統治之下。圖片來源：sergei ilnitsky/epa/Shutterstock塔季揚娜·蒂帕科娃被俄軍拘留，被迫錄製視頻放棄親烏立場。圖片來源：紀堯姆·比內/MYOP為《華爾街日報》拍攝某個清晨，俄軍在蒂帕科娃經營的街角商店拘留了她。她被帶往附近一座勞改營，據她描述，在接下來的36小時裏，審訊者持續擊打她的雙手和頭部，並試圖用防毒面具使她窒息。

他們將金屬夾固定在她耳朵上通電。威脅要將她作為勞工遣送至俄羅斯的羅斯托夫或沃爾庫塔市，除非她錄製視頻公開放棄親烏立場。她最終屈服了。

“一切都為了那段視頻，“她在獲釋後逃至的扎波羅熱説道，“我能忍受毆打，但電流開始時，我意識到只要被關在這裏就無力抗爭，只有活着出去才有希望。“其他抗議組織者同樣遭到拘留毆打，抵抗運動逐漸消弭。

與基輔周邊和烏克蘭東部不同，扎波羅熱地區在烏軍調往他處作戰後，幾乎兵不血刃就被俄軍佔領。雖然暴力威脅是俄軍控制手段的核心，但莫斯科當局對活動分子採取了更隱蔽的恐嚇策略，同時爭取當地民眾支持，試圖為軍事存在披上合法外衣。

俄當局從佔領初期就開始物色願意合作的當地人。他們任命一位長期親俄並支持吞併烏東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地區的周邊村民擔任別爾江斯克市長。

4月，俄羅斯士兵在別爾江斯克巡邏。圖片來源：安德烈·博羅杜林/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別爾江斯克軍事管理機構已恢復婚姻登記儀式，現根據俄羅斯聯邦法律進行。圖片來源：謝爾蓋·伊爾尼茨基/EPA/Shutterstock一名前清潔工被任命為該市婚姻登記處負責人，登記處外現在懸掛着俄羅斯國旗。據三位認識相關夫婦的人士透露，佔領狀態下的首場婚禮在此舉行，六對新人在俄羅斯國歌聲中完成民事婚姻登記，其中至少兩對夫婦此前已結為夫妻。

別爾江斯克某學校校長因拒絕與俄當局合作，其10歲兒子遭俄軍扣押。據其熟人所述，俄方要求她重新考慮對俄立場。男孩目前下落不明。

別爾江斯克全市已清除烏克蘭國家標誌，包括市政廳，並在各級辦公場所懸掛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肖像，包括市民申領俄羅斯護照的辦事機構。

據俄羅斯官方媒體報道，在俄控其他地區，莫斯科將對孤兒及2月24日入侵後出生的所有兒童自動授予俄羅斯公民身份，這一政策由烏克蘭赫爾松州俄控區親克里姆林宮領導人宣佈。

“（俄羅斯的）目標是抹去我們的歷史，抹去我們的國家地位，我們的身份，否認我們的存在，”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本月早些時候表示。

基輔當局表示，目前在烏克蘭南部實施的政策旨在削弱烏克蘭的合法性。基輔是現代俄羅斯的發源地。在普京發動入侵的幾天前，他對烏克蘭國家地位的基礎提出了質疑，聲稱列寧創建了這個國家，這一説法遭到大多數歐洲歷史學家的質疑。

在佔領的第一個月，身着便衣的別爾江斯克警察秘密幫助有需要的平民，但最終被告知放下武器併合作。那些留下來的人現在已經接受了俄羅斯的統治。

尤里·米基堅科曾是別爾江斯克的一名警察，被俄羅斯軍隊拘留並遭受酷刑。他在一次戰俘交換中獲釋。照片：紀堯姆·比內/MYOP為《華爾街日報》拍攝一名30歲的警察尤里·米基堅科表示，在他拒絕與俄羅斯軍方合作後，他被拘留了三週。俄羅斯軍隊毆打併電擊他。他們將他帶到克里米亞的塞瓦斯托波爾市，審訊人員進一步詢問他的任何軍事經歷以及對烏克蘭的忠誠。最終，在塞瓦斯托波爾的一名軍官採集了他的血液、指紋和DNA樣本後，他被用來交換俄羅斯士兵。

居住在別爾江斯克及已撤離該市的居民表示，如今支持俄羅斯當局的警察正在記錄離開人員名單，並協助親俄當局沒收他們留下的所有物品。

“所有留在別爾江斯克為俄方效力的警察都直接佔有了離開者的財產，“米基堅科先生説，“那些叛徒遲早會遭報應的。”

前市議員維科託·楚卡諾夫稱，他離城後得知自己的海濱生意被沒收，轉交給了一名同意與俄方合作的警察。

他表示，他的其他產業——兩個售貨亭和一家夜總會——同樣被分配給了親俄分子。

“我們小鎮上很多人都知道哪些是肥差，巴不得據為己有，“他説。

蒂帕科娃女士説她的商店隨後遭到洗劫。鄰居告訴她，士兵、通敵者及當地親俄官員搬空了她珍藏的旅行紀念酒櫃，那些酒都是從南美和歐洲帶回來的。

別爾江斯克市民領取補給物資時，一名俄羅斯士兵在旁警戒。圖片來源：美聯社本月別爾江斯克肉類加工廠工人正在製作香腸。圖片來源：YURI KADOBNOV/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在俄羅斯佔領下，由於俄當局及其代理人急於建立來自克里米亞和南部其他被佔領地區的新供應鏈，日常商品的價格上漲了兩到三倍。初期，俄羅斯士兵洗劫了一家肉類加工廠，將物資分發給民眾，但此後佔領當局不得不從俄羅斯運來更多肉類和牛奶。一些居民表示，現在只有市中心的現金市場才能買到肉。

“商店裏貨架半空，就算有商品擺出來也沒人想要，“四月份離開別爾江斯克的當地居民維多利亞·加利齊娜説道。

為了轉移人們對佔領困境的注意力，俄羅斯當局組織了更多慶祝活動，甚至包括一些在俄羅斯本土都鮮少紀念的節日。

市政府慶祝了俄羅斯作家亞歷山大·普希金的誕辰。6月12日俄羅斯日當天，俄羅斯國民警衞隊和其他親俄活動人士為數十名當地居民表演歌舞。夜幕降臨時，城市還舉行了煙花表演。

“一個被槍炮和坦克創傷的城市，怎麼可能有心情看煙花？“加利齊娜女士反問道。

維多利亞·加利齊娜在扎波羅熱的人道主義援助倉庫抱着一名來自別爾江斯克的嬰兒。圖片來源：紀堯姆·比內/MYOP為《華爾街日報》拍攝一艘俄羅斯登陸艦於三月在別爾江斯克被摧毀。照片：烏克蘭軍方/Zuma Press她表示，自佔領以來城市裏唯一真正喜悦的時刻發生在3月24日，當時烏克蘭軍隊襲擊了停泊在別爾江斯克港的俄羅斯登陸艦薩拉托夫號。

“我們看到數百名士兵被從船上抬走，有的死了，有的受傷，”加利茨娜女士説。“我從未想過因他人的不幸而高興，但戰爭讓你變成怪物，”她説。

聯繫作者托馬斯·格羅夫，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