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徒》評論：犯罪與惡行的故事 - 《華爾街日報》

帕特里克·拉登·基夫於2021年。圖片來源：阿爾伯特·洛普/努爾圖片社通過美聯社“即使作為一名學生，”帕特里克·拉登·基夫在這本新聞作品集的序言中寫道，“我也開始認為，至少在非虛構作品方面，一篇大型雜誌文章可能是最輝煌的形式。它足夠深入，能讓你完全沉浸其中，又足夠簡短，可以一口氣讀完。”

《惡棍：騙子、殺手、反叛者和罪犯的真實故事》收錄了基夫為《紐約客》撰寫的12篇長篇報道。作為該雜誌的特約撰稿人，他常常花費近一年時間研究和打磨一篇專題報道。這些文章充滿了非凡的事件和不可預知的命運轉折，作者將其統稱為自己“長久以來的主題：犯罪與腐敗、秘密與謊言、合法與非法世界之間可滲透的界限、家庭的紐帶、否認的力量”。

開篇之作在基調上最為輕鬆。2007年發表的《傑斐遜酒瓶》講述了一位似乎天賦異稟的稀有葡萄酒商人，他總能找到“難以估量”價值的陳年佳釀，以及一位堅信賣家是騙子的收藏家決心揭穿這一騙局。由於這位收藏家是富裕的科赫家族的比爾·科赫，錢不是問題。“我買了那麼多藝術品，”基夫引用他的話説，“那麼多槍支，那麼多其他東西，如果有人想騙我，我要讓那個狗孃養的付出代價。”此外，他微笑着補充道，“這是一個有趣的偵探故事。”基夫的長篇調查證明了這一點。

2018年的《犯罪家族》毫無樂趣可言，這部陰鬱的作品講述了荷蘭殘暴黑幫分子維姆·霍勒德的故事，最終他被身為律師的妹妹阿斯特麗德繩之以法。與所有紀實作品一樣，基夫先生本人也是見證者：謹慎地進入敍事，旁聽法庭訴訟，深入研究材料，採訪消息來源。他對壓力下人物的觀察敏鋭而常常令人心酸，他自己的發現也可能深刻。

“審判感覺像馬戲團，”基夫先生在描述黑幫分子出庭時寫道，“即使有三名法官，法庭似乎也無法控制喧鬧。”文章包含一些爆炸性對話。“‘你是個編造者，一個騙子，一個寄生蟲！’維姆對阿斯特麗德咆哮道……‘你毀了我的生活！’阿斯特麗德回喊道，‘我本該一槍打爆你的頭！’”

這些故事每一個都可以單獨成書，更不用説製作成引人入勝的特寫或紀錄片了。《上膛的槍》（2013年）始於2010年初亨茨維爾的阿拉巴馬大學。在一次教職工會議結束時，44歲的神經生物學家艾米·畢曉普從錢包裏掏出一把半自動手槍，向六人開槍，造成三人死亡。

基夫先生指出，大規模槍擊事件在美國已經司空見慣，但此案的兇手並不符合預期形象：“畢曉普從小就是高成就者。年輕時是一位出色的小提琴手，獲得了哈佛大學的博士學位……她的婚姻似乎很穩固。她……沒有藥物濫用史。”

這裏的問題是為什麼。當艾米被拘留後的第二天早上，她長大的波士頓郊區警察局長透露，1986年，她曾開槍打死了18歲的弟弟塞斯，事情變得既簡單又複雜。

當地官員裁定那起死亡事件為意外事故。“艾米沒有接受任何心理諮詢或精神評估，”基夫先生寫道，相反，她將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大學學業中。她於1989年結婚，兩年後生下了四個孩子中的第一個。第四個孩子是個男孩，出生在她弟弟33歲生日那天。她給他取名為塞斯。

阿拉巴馬州事件發生後，她弟弟的死亡受到了新的審查。新的發現——基夫先生細緻地梳理了這些——對最初認為這是一起意外殺人的解釋提出了質疑。因此，在這起事件發生二十多年後，艾米在馬薩諸塞州因殺害她的兄弟被起訴。

對於阿拉巴馬州最近的殺人事件，艾米以不被判處死刑為條件，對重大謀殺罪表示認罪，並被判處無期徒刑，不得假釋。此時，儘管艾米要求審判，馬薩諸塞州的官員還是願意放棄對她殺害兄弟的審判。《一把上膛的槍》像書中所有條目一樣，包括一個新的後記，告知讀者最新的進展。這一個後記讓人頭腦發暈。

《追捕“矮子”古茲曼》（2014年）記錄了抓捕這位強大毒梟的努力。基夫先生的文章引起了這位毒梟的注意，他的律師向作者提供機會，為這位卡特爾領袖代筆回憶錄；他迅速拒絕了。“整個情景感覺有點像驚悚片的第一幕，其中不幸的雜誌作家，因渴望獨家新聞而盲目，不一定能活到第三幕。”

或許這本合集中最動人的肖像要數《匠人》，這是一幅生動勾勒出從作家轉型為電視美食家的安東尼·波登的速寫，寫於他2018年自殺前一年。

“如同一條大白鯊，“基夫先生寫道，“波登的照片總張着血盆大口，彷彿下一秒就要咬住某道顫動的珍饈。“早年他沉迷海洛因，後來是強效可卡因。戒毒後，他在擔任廚師期間寫了兩部驚悚小説。2000年出版的紀實文學《廚房機密檔案》大獲成功。電視節目讓他蜚聲國際。他從"直言不諱的刺頭"蜕變為"周遊列國邂逅奇人、遍嘗美味的闊綽浪人”。

為他立傳的作者寫道，波登"在前臂紋上了蒙田的古希臘文格言：‘我懸置判斷’。“基夫雖未如此超然，但他以世界級的專注力為這些獨特人物獻上讚辭，用時效性極強的散文作品震撼讀者、傳遞新知並帶來愉悦。

*諾蘭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犯罪小説評論。

更正：本文早期版本誤述了神經生物學家艾米·畢曉普的學術隸屬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