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計劃降低香煙中尼古丁含量的研究背景——《華爾街日報》

十五年前，一羣科學家、政府官員和控煙資深人士齊聚一堂，探討一個假設：降低香煙中的尼古丁含量能否打破吸煙者的成癮性？

這場討論催生的科學研究構成了拜登政府週二宣佈政策的基礎。根據該計劃，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將要求在美國銷售的香煙幾乎完全去除尼古丁。

“這將具有歷史性意義，”明尼蘇達大學教授、該項目首席科學家之一多蘿西·哈蘇卡米表示，“這能真正改變吸煙行為。”

過去十年間，由聯邦政府資助、十餘所大學開展的研究表明：當人們吸食極低尼古丁含量的香煙時，吸煙量會降低，對香煙的依賴性減弱，接觸的有毒物質減少，且更傾向於嘗試戒煙。與繼續吸食普通香煙的吸煙者相比，這類吸煙者更可能徹底戒煙，或通過電子煙、口香糖等危害較小的替代品獲取尼古丁。

煙草行業對這些研究結果提出質疑。

該政策可能導致美國香煙銷量鋭減。萬寶路製造商奧馳亞集團與紐波特製造商雷諾美國公司雖銷售尼古丁袋等替代產品，但兩家公司收入主要仍來自傳統香煙。

2007年與會者中包括煙草政策資深專家米奇·澤勒，他於1990年代在美國FDA任職期間曾調查本土煙草公司，促使該機構認定煙草企業通過操縱香煙尼古丁含量維持消費者成癮性。科學家代表包括尼古丁成癮研究者——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哈蘇卡米博士和尼爾·貝諾維茨。

本諾維茨博士在1994年合著的一篇論文中提出假設，認為通過10到15年逐步降低香煙中的尼古丁含量，可以抑制吸煙者的成癮性——並從一開始就防止年輕人上癮。

尼古丁是使人對香煙上癮的化學物質。根據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説法，尼古丁本身不會導致癌症或肺部疾病。這些疾病是由香煙煙霧中的許多其他有害成分引起的。

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尼爾·本諾維茨是一位研究尼古丁成癮的學者。圖片來源：UCSF“成癮實際上意味着失去控制，”本諾維茨博士在一次採訪中説道。當一個人對有害產品上癮時，他説，“你就失去了做出理性決定的能力。你喪失了自主判斷的自由。”

澤勒先生表示，近90%的成年每日吸煙者在18歲之前就對香煙上癮了。

在2007年首次討論後的一系列會議中，該小組制定了一個研究計劃，以回答關鍵問題：降低香煙中的尼古丁含量能否抑制吸煙者的成癮性？如果可以，合適的尼古丁含量應該是多少？是應該逐步減少還是一次性降低？

研究人員還將研究降低香煙中的尼古丁含量是否會對公共健康產生任何風險，例如是否會促使人們吸更多的煙，而不是減少。

2009年，國會通過了《家庭吸煙預防與煙草控制法案》，賦予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對煙草的監管權。該法律明確規定，該機構有權強制降低香煙中的尼古丁含量——但前提是科學研究證明該政策有利於公共健康。在煙草公司遊説的一項條款中，法律規定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不能完全消除香煙中的尼古丁。

研究人員發現，如果香煙中的尼古丁含量適度降低，吸煙者會通過更深吸食或增加吸煙量來補償以滿足對尼古丁的渴求。但當吸煙者使用尼古丁含量比普通香煙低約95%的實驗香煙時，他們的吸煙量減少且依賴程度下降。研究團隊得出結論，應在特定日期立即降低尼古丁強度，而非逐步遞減。

前FDA煙草產品中心主任澤勒表示，該機構現已掌握充分證據，可支持制定新規要求在美國銷售的所有香煙幾乎不含尼古丁。該規定需數年時間才能生效。

“這項公共健康投資的回報規模幾乎難以估量，“澤勒説。他於2013年至今年初退休期間擔任FDA煙草產品中心主任，負責監管美國煙草行業。

某便利店銷售的尼古丁含量降低95%的香煙。圖片來源：Erin Hooley/芝加哥論壇報/論壇新聞社/蓋蒂圖片社公共衞生官員指出，吸煙是攝入尼古丁最危險的方式。研究人員表示，雖然極低尼古丁香煙成癮性較低，但其煙霧仍含有與普通香煙大部分相同的致癌化合物。FDA官員強調，該政策旨在防止後代對香煙上癮，並幫助現有吸煙者戒煙或轉向危害較小的替代品。根據FDA 2018年發佈的研究，此類規定將在實施五年內促使額外1300萬成年吸煙者戒煙。

近90%的成年日常吸煙者在18歲前就對香煙上癮。圖片來源：Jenny Kane/Associated Press美國煙草行業正準備反對這一提案。捲煙公司辯稱，科學依據並不確鑿。行業高管還指出，許多研究參與者在被要求只吸食低尼古丁香煙時，通過吸食普通香煙作弊。研究人員承認這一點。

“這確實是研究的侷限性，因為人們沒有完全遵守規定，“貝諾維茨博士説。他表示，儘管存在作弊行為，但參與者的尼古丁攝入量減少了70%。一項將參與者限制在酒店房間內無法作弊的研究顯示，人們最初吸煙更頻繁，但一週後這種行為有所減少。哈祖卡米博士補充説，如果該政策得以實施，吸煙者將難以獲得傳統尼古丁含量的香煙。

煙草公司還表示，該政策可能導致消費者對極低尼古丁香煙的健康風險產生混淆。在美國，人們對尼古丁的健康風險存在普遍誤解。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2017年發佈的一項研究發現，約75%的人要麼不確定尼古丁與癌症之間的關係，要麼錯誤地認為尼古丁會導致癌症。

貝諾維茨博士和哈祖卡米博士表示，他們也擔心公眾對尼古丁和香煙的誤解。他們表示，該政策應輔以公眾教育活動，幫助人們理解降低香煙中尼古丁含量的目的。

“尼古丁最有害的影響是維持對香煙的成癮性，”貝諾維茨博士説。“如果你需要攝入尼古丁，不必以會致命的方式獲取。”

哈蘇卡米博士目前的研究正在探討人們在吸食極低尼古丁含量香煙時會轉向哪些替代品——比如電子煙、無煙煙草、貼片或口香糖。

致信 詹妮弗·馬洛尼，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6月22日印刷版，標題為《長期研究揭示香煙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