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arus Quartet的〈Big Things〉評論：打擊樂的力量》——《華爾街日報》

馬特·基翁、葉夫根尼·揚托夫、傑夫·斯特恩和拉里·翁攝影：尼克·祖萊克事後看來，絃樂四重奏或木管五重奏這樣優雅平衡的室內樂團在19世紀蓬勃發展，而20世紀則帶給我們更多音色混雜的多元組合和高能量的打擊樂團，這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巴爾的摩伊卡洛斯四重奏的新專輯表明，21世紀可能會見證混合音色手法的精煉——讓通常處於不同聲音世界的樂器創造出共同語言。

伊卡洛斯組合彙集了兩位鋼琴家（拉里·翁與葉夫根尼·揚托夫）和兩位打擊樂手（傑夫·斯特恩及馬特·基翁），這種配置雖被貝拉·巴托克用於1937年的《雙鋼琴與打擊樂奏鳴曲》，卻鮮有作曲家再次嘗試。但巴托克顯然並非伊卡洛斯四重奏的範本。在其新發行的首張專輯《宏大之物》（憤怒工匠唱片）中，樂團跳過了這位匈牙利大師的作品，轉而演繹邁克爾·勞雷洛、布拉德·盧布曼和保羅·蘭斯基的新作。

這一決定的緣由很快變得清晰。巴托克的奏鳴曲本質上是鋼琴作品——鍵盤承載了所有戲劇性和音樂性——打擊樂僅作為點綴和音色變化，從未真正佔據主導。伊卡洛斯樂團追求的是鋼琴與打擊樂真正平等的融合。三位作曲家都認同這一理念：在每首作品中，鋼琴偶爾會引領主題，但頻率並不高於馬林巴或木琴。尤其在音樂攀升至高音區時，這些樂器的編曲如此緊密交織，以至於鋼琴與有音高打擊樂的音色界限變得模糊。

勞雷洛先生創作的標題曲《龐然大物》是一部厚重之作，充滿鮮明對比和節奏對位。雖以整體形式呈現，該作品卻具有三樂章組曲特質：第一部分建立在穩定節奏上，隨着層次疊加逐漸碎片化，不僅音色變化豐富，速度和密度也持續演變。

一段緩慢而強力的段落營造出近乎電影化的氛圍，不穩定的重擊節拍與輕微不諧和音，彷彿為反派行動的場面配樂。激烈扭曲的痕跡延續至終章，但主體迴歸開篇靜謐夢幻的特質，此時由莫爾斯電碼般的節奏模式萌發出精密結構，最終如耗盡能量的機器般逐漸停擺。

作為開拓性的新音樂指揮家，盧布曼更廣為人知，但他20分鐘的《切線》同樣展現了其作為作曲家自信的想象力。這部作品關於變化——有時漸進，更多驟變：漩渦般的樂段起止無常；重複音型蜕變為嶄新的旋律與音色組合；沉靜的冥想段落突然迸發為激烈的狂躁行進，又迅速回落至温柔的內省。然而貫穿始終的和聲線索，為這首變幻莫測的作品賦予了內在統一性。

這裏最具野心的作品當屬蘭斯基先生的《織體》，這部八樂章、長達30分鐘的樂譜自由穿梭於各種風格與色彩組合之間。蘭斯基先生最初以富有創意的電子音樂作品嶄露頭角，後來轉向電腦與原聲樂器的融合創作。在《織體》中他摒棄了電子元素，但其音色表現力依舊絢爛多彩。

例如作品開場時，以穩定而輕盈的節奏對位展開，令人聯想到鐘錶機械的精妙複雜，同時又將這些律動包裹在甘美蘭樂隊搖曳的金屬音色中。蘭斯基並未長久停留於這種東西方混搭風格；在樂章結束前，他多次在厚重與細膩間轉換，將巴托克式的鋼琴音型融入拉美風情的切分節奏中。

隨着樂譜展開，稜角分明的主題與優雅的旋律線、閒適的舞曲節奏與對早期斯特拉文斯基的犀利致敬、晶瑩剔透的鐘鈴聲與雷鳴般的低音聲部，都在聚光燈下競相綻放，最終匯成一條流暢而始終激盪的音流。

這三部作品均需要精湛技藝、精準把控和持續能量，伊卡洛斯樂團完美呈現了這些特質，而作品與演奏都得益於極具沉浸感的錄音效果。對伊卡洛斯而言，《宏大事物》是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名片。但更重要的是，它為其他作曲家——更不用説其他鋼琴家與打擊樂手——提供了一個誘人的窗口，讓人得以窺見這種非常規卻完全合理的配置所能帶來的可能性。

科津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音樂評論。

刊登於2022年6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大事件”：打擊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