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英國烏克蘭難民收容體系出現裂痕
Joanna Sugden and Olha Fokaf
英格蘭法勒姆——當"空巢老人"彼得和保拉·布倫特看到烏克蘭人因俄軍轟炸被迫離家的畫面後,他們立即報名提供住所,並將家庭辦公室改造成卧室。
在一個烏克蘭家庭入住他們位於英格蘭西部的住宅一個月後,這對夫婦決定讓難民搬離。
這次關係破裂暴露出英國公民主導的難民收容體系開始出現裂痕。該體系旨在為俄烏戰爭造成的數百萬難民敞開大門。
儘管啓動初期存在簽證發放問題,仍有數十萬英國人在脱歐公投多年後——這個對移民政策仍存分歧的國家——向烏克蘭難民敞開家門。但幾個月過去,隨着與陌生人共同生活的現實問題浮現、可用住房減少以及烏克蘭戰事持續,最初的慷慨熱情正在消退。
在公眾壓力下,英國政府推出"烏克蘭之家"難民安置計劃,向無親屬關係的烏克蘭人開放邊境。與美國設定接收上限且無資金支持不同,英國對烏克蘭簽證數量不設限,併為每位接收難民的英國家庭提供每月350英鎊(約430美元)補助。
據議員透露,約20萬人通過政府網站提供住所,其中超半數在3月14日項目開放首日就完成了註冊。
英格蘭南部海岸小鎮法勒姆的莎拉·理查森第一時間在政府網站登記了接待意願。56歲的理查森太太表示,在兩週內未收到任何回覆後,“我不斷查看郵件,逐漸感到有些厭倦和沮喪”。
俄羅斯的入侵迫使許多烏克蘭人前往其他國家尋求庇護。圖片來源:賈斯蒂娜·米爾尼凱維奇/《華爾街日報》和其他許多人一樣,她轉而加入戰爭初期成立的Facebook配對羣組,並立即聯繫上了來自烏克蘭東部波爾塔瓦的雅羅斯拉娃·科里亞丘克和她14歲的兒子弗拉迪斯拉夫。這對母子約一個月前入住她家。
如今,參與難民安置對接的人士注意到情況正在發生變化。最初是大量烏克蘭人尋找住處和英國人提供住所,而現在已在此居住一段時間的難民開始通過這些配對網站和社交媒體尋找新房東。居住條件不合適、與房東發生衝突、缺乏工作或教育機會是難民要求更換住處的常見原因。與此同時,可提供的住宿資源正在減少。
“與英國以往任何難民安置計劃不同的是,這次是直接進入普通家庭。“烏克蘭之家政府顧問克里希·坎迪亞表示。
坎迪亞博士表示,這可能給受戰爭創傷的烏克蘭人及其收容者帶來問題。他同時也是非營利組織“庇護所基金會”的創始人,該組織為難民贊助者提供支持。他説,政府的計劃在撤離逃離戰爭的人羣方面取得了廣泛成功,但主張對長期安置進行更多審查和培訓。
根據政府數據,自俄羅斯入侵以來,已有超過77,200名烏克蘭人抵達英國。大多數人住在他們在網上認識的人那裏。在難民到達之前,當地官員會對收容者及其住所進行審查。
法勒姆社交俱樂部在週日準備為烏克蘭難民提供一個地方,分享在英國定居的建議,並用他們的母語交朋友。照片:《華爾街日報》的弗朗西斯卡·瓊斯
難民兒童在法勒姆為剛到該地區的烏克蘭人舉辦的週日社交活動上玩手機。照片:《華爾街日報》的弗朗西斯卡·瓊斯在許多情況下,難民們開始茁壯成長。18歲的阿琳娜·阿諾希娜和克里斯蒂娜·科列斯尼克從烏克蘭東部來到英國,與約翰·希斯曼和他的妻子克里斯汀住在一起後,找到了兼職工作。在父親節那天,這對七週前作為難民初次見面的女孩給希斯曼先生寄了一張卡片。上面寫着:“來自你的兩個烏克蘭女兒。”
一位政府發言人表示,大多數以難民身份來到英國的烏克蘭人都適應了新環境。“然而,在少數情況下可能不盡如人意,“他説,雙方關係也可能破裂。
對於布倫特夫婦和他們收留的難民——一對帶着8歲女兒逃離烏克蘭哈爾科夫戰火的夫婦——這段關係戛然而止。
6月9日當地官員上門通知迪米特里·查維舍維和拉麗莎·佩爾維亞科娃必須在24小時內收拾行李搬去酒店時,這對烏克蘭夫婦才意識到自己不再受歡迎。
“我們抵達英國後情況就變了。主人似乎不像之前那麼友好了,“曾在烏克蘭餐飲業工作的查維舍維先生説。
烏克蘭哈爾科夫市部分地區遭俄軍襲擊損毀。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61歲的教師布倫特先生將終止收留關係歸因於文化差異。“他們覺得可以接受的事情,我們可能不這麼認為,“他説。
他舉例説,這對難民夫婦外出購物時會把女兒獨自留在家中,且不告知布倫特太太。難民夫婦則表示以為女主人知道他們會留下孩子。
“我們沒意識到讓一個陌生家庭住進自己家會有多困難,“布倫特先生説,“尤其是素不相識的家庭。”
這對來自哈爾科夫的難民夫婦的家園已被摧毀,他們本已在尋找更靠近工作機會的新住所,但表示對被迫迅速搬離感到沮喪,儘管他們感激最初收留自己的家庭。布倫特夫婦表示,他們本想直接告知這家人並給予更多通知時間,但區政府官員接管了此事。
莎拉·理查森(左)已收留雅羅斯拉娃·科里亞丘克和她14歲的兒子弗拉迪斯拉夫約一個月。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的弗朗西斯卡·瓊斯當地區長理查德·克萊沃表示,6月7日一名社工應宿主要求走訪了布倫特家。“宿主表示無法繼續提供贊助,並要求他們在6月10日週五前搬離,“克萊沃先生説。他補充説,這對客人被轉移到酒店,現已找到新的贊助人。
其他身處鄉村的難民表示,公共交通費用高昂且班次稀少,加上找工作困難,迫使他們尋找新的贊助人。
烏克蘭聯絡組織志願者簡·丹尼斯指出,隨着住房逐漸飽和,那些居住在交通便利、靠近工作機會的理想宿主數量"確實在減少”。該組織致力於為難民匹配潛在住所。
語言也可能成為障礙。週日下午在法勒姆社交俱樂部為烏克蘭難民舉辦的每週活動上,理查森夫人掏出手機,幫助她與坐在身旁的難民客人交流。桌上裝飾着插在英國國旗馬克杯裏的烏克蘭小旗。
法勒姆社交俱樂部的餐桌上裝飾着用英國國旗杯子插放的烏克蘭國旗。攝影:弗朗西斯卡·瓊斯為《華爾街日報》拍攝"我們必須通過應用程序交流,“她説道,等待着自己説的話在SayHi翻譯應用中播放出烏克蘭語版本。她説大部分時候這很管用,“但有時確實會翻譯出一些非常粗魯的話。”
科里亞丘克女士表示她對寄宿家庭很滿意,但英國的生活與她想象的不同。
“我以為這裏會更輕鬆,“這位37歲的美甲師説,“我以為我能找到工作。“理查德森夫人説,她曾因無法理解健康安全簡報或化學品警告而被拒絕了一份清潔工作。
由於擔保人代其申請而非母親填寫表格導致的問題,科里亞丘克女士的兒子至今未能找到學校就讀。
卡特琳娜·魯德什科對本文有貢獻。
致信 喬安娜·薩格登,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6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英國收容家庭與難民關係日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