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如何利用國際銀行維持經濟運轉 - 《華爾街日報》

華盛頓——企業文件顯示，中國、中東和西方銀行向伊朗受制裁的能源和工業部門提供了銀行服務，這是德黑蘭引導資金流向其陷入困境的經濟並抵制美國限制其核計劃壓力的努力的一部分。

根據西方外交官、情報官員、企業文件和銀行對賬單，伊朗通過代理公司、外匯機構和中間商網絡持有銀行賬户，這些賬户每年共同進行數百億美元的交易，而這些交易在美國製裁下本應被禁止。

據外交官、官員以及伊朗高級官員稱，該網絡由伊朗政治領導層設計和實施，他們早在2011年就認識到，伊朗需要建立一個規避制裁的金融體系，以承受國際社會要求其限制核計劃的壓力。

《華爾街日報》查閲的銀行對賬單和企業文件顯示，按資產規模計算全球最大的兩家銀行——滙豐控股有限公司和渣打銀行有限公司——是為代表伊朗主要出口商處理被禁貿易的公司提供服務的眾多機構之一。

特朗普政府為迫使伊朗達成核與安全協議而實施的美國製裁禁止國際銀行為伊朗公司管理賬户。根據美國和當地法律以及國際反洗錢法規，違規者可能面臨一系列處罰，包括數十億美元的罰款以及無法使用美元和進入全球最重要的金融市場。這些制裁的部分目的是切斷伊朗與對貿易和穩定經濟至關重要的全球儲備貨幣的聯繫。

然而，通過國際銀行進行的交易為伊朗提供了緩解美國金融壓力的關鍵閥門。這些交易為伊朗爭取了推進核計劃的時間，即便在重啓2015年核協議的談判期間——該協議以限制伊朗核發展換取制裁解除。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於2018年讓美國退出該協議並重新實施制裁，試圖迫使伊朗接受更嚴苛的協議。拜登總統在談判期間維持了這些制裁措施。

本月在德黑蘭公開露面的最高領袖阿里·哈梅內伊，曾於2014年制定政策以增強伊朗經濟抵禦外國施壓的能力。圖片來源：-/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拜登政府週四通過制裁阿聯酋和中國的數家企業，向加強對伊朗施壓邁出一步。美國財政部稱這些公司是德黑蘭國有能源巨頭的空殼公司。

根據文件和西方官員的説法，伊朗在境外控制的外匯機構為其設立了代理公司和銀行賬户。通過這些公司及其賬户，受制裁的伊朗企業向外國買家出售石油等商品，獲取美元、歐元等外匯。伊朗進口商隨後用這些資金支付維持經濟運轉所需的商品。由伊朗央行運營的電子清算所負責結算伊朗進出口商之間的這些外匯交易。

西方情報官員沒有證據表明銀行參與縱容受制裁的伊朗交易。但資深銀行合規主管表示，在伊朗境外註冊卻秘密為伊朗公司維護銀行賬户的企業，可能逃避旨在打擊洗錢活動的監管。

據伊朗官員、政府網站及西方官員稱，伊朗央行協助該國規避西方制裁。圖片來源：Rouzbeh Fouladi/Zuma Press在美國和歐盟試圖利用經濟實力懲罰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際，伊朗突破西方對其金融體系封鎖的能力暴露出全球金融制裁的侷限性。俄羅斯交通部長維塔利·薩維利耶夫3月下旬表示，莫斯科希望借鑑德黑蘭逃避制裁的經驗，因為西方施壓導致零部件短缺並使大量商用飛機停飛。

俄伊官方新聞機構援引薩維利耶夫的話稱：“俄羅斯正以伊朗的經驗為指導。”

《華爾街日報》審查了伊朗數十家代理公司在中國、香港、新加坡、土耳其和阿聯酋28家外國銀行的61個賬户中總額達數億美元的資金交易。西方情報官員表示，有證據表明全球金融體系內秘密進行了數百億美元的類似交易。近幾個月來，美國高級官員多次警告阿聯酋、土耳其、中國及其他國家必須打擊受制裁的伊朗交易，否則將面臨自身被處罰的風險。

“伊朗在規避制裁）的基礎設施方面非常老練，”一家全球大型銀行的高級合規官員表示。“他們擁有技術、技能、人員以及背後的國家支持。”

伊朗的制裁規避體系源於2014年最高領袖阿里·哈梅內伊領導下制定的一系列政策，旨在增強伊朗經濟抵禦外國施壓的能力。

這一被命名為“抵抗經濟”計劃的核心，是建立一個即使在相關領域受制裁時仍能維持外貿和國際金融活動的金融體系。

據伊朗高級官員、政府網站及西方官員透露，該機制及其運作由精鋭的伊斯蘭革命衞隊、伊朗中央銀行和其他政府機構管理。

伊朗駐聯合國代表團代表否認“伊朗實體”參與洗錢的指控，但表示“必須提醒的是，根據國際法，伊朗完全有權打破針對其人民的不公正非法制裁”。

根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公司和銀行記錄，滙豐銀行為一家名為Scofield HK Ltd.的公司開設了香港賬户，該公司於2019年在香港註冊。2020年7月，Scofield同意向一名印度買家出售198噸用於塑料製造的石化產品，該買家同意向Scofield的滙豐賬户支付17萬美元。

根據文件顯示，滙豐銀行是為代表伊朗出口商處理違禁貿易的公司提供服務的數家銀行之一。圖片來源：TYRONE SIU/REUTERS《華爾街日報》查閲的一份幾乎完全相同的發票顯示，其開具日期相同、發票號碼一致，買方信息、產品代碼、數量、銷售報價等也相同，但賣方列明為波斯灣石化工業商業公司。

美國財政部將總部位於德黑蘭的波斯灣石化公司描述為伊朗最大的石化企業，並以涉嫌為伊斯蘭革命衞隊工程集團提供資金支持為由對該公司實施制裁。據西方官員稱，斯科菲爾德公司充當伊朗企業的代理，在其他銀行（包括中國工商銀行）持有賬户。工商銀行未回應置評請求。

此外，根據西方情報官員和《華爾街日報》查閲的銀行文件，至少截至2021年1月，渣打銀行香港分行仍為兩家處理伊朗國家油輪公司貿易業務的香港企業提供美元和歐元賬户服務。該公司作為伊朗國家石油公司的子公司，負責運輸該國石油及其他石油產品。

渣打銀行發言人表示，該行無法對客户或業務關係置評，但"始終致力於遵守最高合規標準"。滙豐銀行女發言人回應稱，該行"堅決打擊金融犯罪並遵守所有適用的制裁法律"。

根據文件和西方情報官員披露，其他為伊朗企業處理貿易交易的銀行包括由阿聯酋前總理兼迪拜統治者創辦的迪拜商業銀行，以及阿布扎比伊斯蘭銀行。

阿布扎比伊斯蘭銀行在聲明中稱不對具體客户置評，但"ADIB極其重視所有合規事項並恪守不渝，包括在開立任何賬户前進行最徹底的核查"。

據知情人士透露，該行於2020年底關閉了一個涉嫌為伊朗國家石化公司進行受制裁貿易的企業賬户。

迪拜商業銀行未回應置評請求。

這種通過境外銀行進行被禁貿易的代理公司秘密體系，使德黑蘭得以維持經濟運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儘管大部分貿易受國際制裁禁止，伊朗今年國際貿易額仍將達到創紀錄的2200億美元。西方現任和前任官員指出，這表明銀行的合規體系未能有效攔截伊朗的大部分經濟活動。

儘管部分銀行會對潛在客户進行篩查，每月審核超過10億筆交易，但銀行合規官員表示，為伊朗進出口商代理業務的公司會在多家金融機構開設多個賬户，銀行可能需要6個月至1年時間才能發現、關閉這些賬户並向執法部門報告。

根據美國及當地法律與國際反洗錢規定，金融機構必須審查客户及交易，並向美國財政部金融犯罪執法網絡等當局報告可疑交易。由於金融機構構成資金流動的基礎設施，當局主要依賴它們來執行反洗錢規則。

若因員工串通或審查系統不完善導致這些機構未能發現和阻止洗錢行為，將面臨包括罰款、喪失儲備貨幣使用權、制裁和刑事指控等一系列處罰。

美國財政部對涉嫌作為伊朗石油走私活動掩護的個人和公司實施制裁後，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週四表示：“我們正積極打擊逃避制裁行為。“美國稱該國能源產品及其他出口收入大部分用於資助軍事、武器計劃及作為伊朗代理的外國民兵組織。

他強調：“我們將毫不猶豫地打擊那些為伊斯蘭革命衞隊或真主黨提供關鍵支持，並助其接入國際金融體系的對象。”

寫信給 伊恩·塔利，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