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寂靜:羅伯特·亞當斯的攝影》評論:無聲勝有聲 - 《華爾街日報》
William Meyers
《美國寂靜:羅伯特·亞當斯的攝影》展覽現場攝影:羅伯特·謝利/美國國家美術館華盛頓
羅伯特·亞當斯既是攝影師,也是行動者;這兩種身份在美國國家美術館舉辦的《美國寂靜:羅伯特·亞當斯的攝影》展覽中都得到了充分展現。亞當斯在為展覽導言撰寫的牆文中發問:“美國將變成什麼模樣?“通過分佈在八個展廳的175幅黑白照片,他既展現了美國曾經的樣貌,也揭示了其屢屢令人遺憾的現狀。美國國家美術館攝影部高級策展人莎拉·格里諾按時間與主題脈絡策劃了本次展覽,併為圖錄撰寫了精彩論文。
亞當斯1937年生於新澤西州,但自1952年隨家人遷居丹佛後,其大半生都在西部(科羅拉多、加利福尼亞和俄勒岡)度過。儘管擁有英語博士學位並曾執教英語,他於1963年購入35毫米相機,1965年添置4x5大畫幅相機,至1970年便辭去教職。作為技術大師,他的每幅作品都經過精密構思。其最負盛名的成就在於扭轉了風景攝影的取向——從單純關注自然之美,轉向同時審視人類對環境的影響。激進環保主義者比爾·麥吉本將為《美國寂靜》舉辦相關講座,這正體現了亞當斯的創作傾向。
展覽的第一部分“禮物”幾乎全部由科羅拉多平原的照片組成;除了一些土路、兩道鐵絲網和一座遠處的建築外,沒有任何人造物。這些照片大多將地平線置於畫面底部,因此圖像主體是天空與偶然飄過的絢麗雲彩,它們摒棄戲劇性而追求寧靜。該部分唯一出現的人物是亞當斯先生的妻子;在首幅作品《克爾斯汀享受微風,科羅拉多州基奧塔以東》(1969)中,她背對我們站立,雙手抱頭,凝望廣袤無垠的荒原。這幅作品尺寸僅約7.5×7.5英寸,有些甚至更小,沒有大幅印刷品。亞當斯作品的獨特之處在於你必須靠近細看——無法在畫廊漫步時隨意一瞥就領會其精髓。
羅伯特·亞當斯《克爾斯汀享受微風,科羅拉多州基奧塔以東》(1969)圖片來源:羅伯特·亞當斯/舊金山弗倫克爾畫廊到第四部分"新西部"時,每張照片都出現了人造物,天空大多萬里無雲。強烈的陽光讓《新開發區住宅,科羅拉多斯普林斯》(1968)投下濃重陰影;沒有樹木灌木,天空空蕩,遠山籠罩在霧靄中。男子正在挖掘的《開發區住宅地基,科羅拉多斯普林斯》(1969)或許會被誤讀為墓穴。德國牧羊犬在《後院,科羅拉多州朗蒙特》(1973-74)的旋風圍欄邊警戒。停車場裏一棵孤樹與夜空中弦月對話的《科羅拉多州柯林斯堡》(1977)。《丹佛北郊》(1973-74)快餐店旁的空地上散落着垃圾。
《我們的生活與孩子》中的17張照片均以人物為主題,這是亞當斯先生對落基弗拉茨核武器工廠管理不善造成致命污染問題的回應。
羅伯特·亞當斯的《皆伐區,俄勒岡州克拉特索普縣》(約2000年)圖片來源:羅伯特·亞當斯/舊金山弗倫克爾畫廊亞當斯在丹佛地區秘密拍攝了展現危險引發焦慮的照片。但若沒有牆面文字説明,這些人物與其他街頭攝影中無意被拍到的路人並無顯著差異。他在表現空氣污染和皆伐木方面更為成功。在《加州科爾頓拉洛馬山頂》(1983年)前景左側,灌木覆蓋的懸崖尚清晰可見,但遠處山丘和漸次退遠的電纜塔逐漸消失在霧霾中——這是一幅關於不可見之物的影像。《皆伐區,俄勒岡州克拉特索普縣》(約2000年)與《皆伐區,俄勒岡州庫斯縣》(約2000年)中廣袤的樹樁地帶,有力證明了森林遭受的破壞。
羅伯特·亞當斯的《河岸線》(2015年)圖片來源:羅伯特·亞當斯/舊金山弗倫克爾畫廊早年亞當斯曾考慮從事神職工作,他那些充滿洞見的攝影評論常引用聖經典故;其思想與實踐都帶有宗教意涵,在自然中尋找恩典與救贖的暗示。終章"暫居"部分的22張照片均攝於2015年俄勒岡州尼哈勒姆沙嘴,標題分別為《河岸線》《沙嘴腹地》或《海濱》。第一組包含被尼哈勒姆河衝下的巨型樹樁,是罪惡伐木行徑的紀念碑式證據;第二組展現未經踐踏的自然——沙丘草、灌木叢與靜謐;第三組記錄雲霞交替眷顧的海灘與海洋,以逆光中人們肅穆西望落日作結。而最後,最後的影像,仍是一截控訴般的樹樁。
邁耶斯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攝影相關文章。請關注他的
Instagram攝影作品@williammeyersphotography。
刊登於2022年6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沉默: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