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花旗集團試圖聯合華爾街向槍支銷售商施壓的內幕

2018年，佛羅里達州帕克蘭市一名19歲槍手在高中殺害17名師生後，花旗集團向零售商聲明，若向21歲以下人羣出售槍支，將終止與其業務往來。

該銀行不再為其提供貸款或存款服務，也不會在併購、債券發行或股票上市方面提供諮詢。花旗高管曾希望，自己能成為引領華爾街聯合遏制槍支暴力的首個機構，並帶動更多同行加入。

但無人響應。

5月24日，得克薩斯州烏瓦爾德市一名18歲槍手在小學殺害19名學生和2名教師。數日前，紐約州布法羅市一名18歲凶手在超市連環開槍，導致10人死亡。

每起大規模槍擊案都重燃美國關於槍支立法的爭論， stricter gun controls 支持者再次呼籲美國企業採取行動。這屬於更廣泛參與社會議題運動的一部分，而非僅聚焦股東利益最大化。由於銀行掌控着經濟命脈，其影響力尤為關鍵。

花旗的遭遇正是全美槍支辯論的縮影。儘管人們普遍認同槍支暴力是嚴重問題，解決方案卻難達共識。華爾街亦如此。

2018年帕克蘭槍擊案後，學生們抗議槍支暴力。圖片來源：Alex Wong/Getty Images花旗集團高管曾認為向零售商施壓是最有效的策略。摩根大通和美國銀行則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方向，限制與槍支製造商的業務往來。富國銀行表示應由立法者而非銀行來監管槍支。由於意見分歧，他們幾乎無法指望聯合全美4800家銀行的力量阻止大規模槍擊者獲取槍支。

拜登總統剛剛簽署了數十年來最重要的槍支立法。但華爾街這次不太可能介入。據知情人士透露，大型銀行目前並未討論新的槍支相關政策——無論是單獨還是集體行動。

花旗參與槍支辯論的決策付出了代價。支持憲法第二修正案的立法者和右翼新聞媒體批評該銀行，引發社交媒體風暴。花旗在擁槍態度友好的德克薩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失去了利潤豐厚的州政府業務，還失去了知名客户——巴斯普羅商店。

銀行高管表示他們會再次做出同樣選擇。

這一事件幫助花旗高管建立了一套流程，用於決定何時介入墮胎或種族平等這類敏感議題。此舉對員工很重要，其中一些人曾親身經歷大規模槍擊事件的影響。而銀行遭受的財務損失微乎其微。

“我們努力制定了一個平衡合理的方案，雖然意識到可能仍會產生一些成本，”該槍支政策的制定者、花旗集團公共事務主管埃德·斯凱勒(Ed Skyler)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回顧我們當時採取這一政策以及之後發生的一切，我仍然為它對我們機構的體現感到自豪。”

2018年2月帕克蘭校園槍擊案發生後，花旗集團高管開始討論銀行可以採取哪些措施。當時幾名花旗員工的子女就在那所學校躲避槍手。

花旗高管提供了支持，但家長們想知道銀行在槍支問題上的立場。他們沒有得到答案。

喜歡狩獵和釣魚的槍支擁有者、花旗集團首席執行官高沛德(Michael Corbat)讓斯凱勒研究一下有哪些選擇。斯凱勒曾在邁克爾·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手下擔任紐約副市長，布隆伯格是槍支管制的堅定支持者。

花旗集團前首席執行官高沛德表示，作為槍支擁有者，他並不覺得該行的政策冒犯了他。圖片來源：STEVEN MOLINA CONTRERA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斯凱勒尋找了一個銀行可以施加影響但不會被貼上反槍支標籤的切入點。

他和他的團隊迅速否決了禁止用花旗信用卡購買槍支的提議，認為這不可行。他們決定不與槍支製造商斷絕關係。反正花旗集團這樣的客户也很少。

他們決定直接針對銷售點採取措施。

團隊建議零售商將槍支銷售限制在21歲以上人羣，依據數據顯示，18至20歲人羣使用槍支實施兇殺案的比例約為21歲以上人羣的四倍。

購買者還需通過完整的背景審查，這比現行法律（若三日內未收到審查結果仍可銷售）更嚴格。同時，零售商不得出售大容量彈匣或能擴大大規模槍擊事件傷亡的撞火槍托。

據知情人士透露，部分高管曾擔憂若花旗集團阻止一名阿富汗退伍的19歲青年購槍會引發輿論爭議。最終決定對急救人員或受過專業訓練的購買者予以豁免。

沃爾瑪公司和迪克體育用品公司均實施了相同年齡限制，這帶來些許寬慰。

“我是槍支擁有者，這些條款在我看來並無冒犯之處，“一位與會者回憶科爾巴特先生向團隊如此表示。

德州烏瓦爾德市羅伯小學槍擊案倖存者米婭·塞裏洛本月通過視頻出席眾議院委員會聽證會。圖片來源：賈賓·博茨福德/華盛頓郵報/蓋蒂圖片社知情人士稱，花旗集團管理委員會全票支持該提案。

高管們討論潛在連鎖反應時，最擔憂華盛頓方面的態度。一位人士回憶，政府事務主管坎迪·沃爾夫警告稱：“這將非常棘手。”

斯凱勒先生於2018年3月22日宣佈了這項政策。他在聲明中寫道：“我們希望召集金融服務行業及其他利益相關方共同應對這些挑戰。”

花旗集團的社交媒體隨即被負面評論淹沒。Storyful的社交媒體監測顯示，布萊巴特新聞網和福克斯新聞主持人塔克·卡爾森發佈的Facebook帖文獲得了超過1萬條憤怒反應。Storyful發現，推特上湧現上千條推文，呼籲客户抵制該銀行或剪碎信用卡。

但實際棄用服務的客户寥寥無幾。花旗數據顯示，客服熱線並未異常繁忙，涉及該政策的來電不足1%。政策出台後數週內，註銷賬户的客户中提及該政策原因的不足1%。

某企業客户的態度則較為強硬。花旗銀行家專程飛往密蘇里州會見Bass Pro Shops創始人約翰尼·莫里斯——該行曾為其2017年收購Cabela’s提供融資，此次正爭取更多合作機會。莫里斯先生擁有眾多露營、垂釣及狩獵愛好者擁躉，當銀行家們參觀其旗艦店時，不斷有顧客攔住他請求合影。

花旗集團在槍支政策實施後，失去了路易斯安那州和德克薩斯州的市政債券業務。照片：Stefani Reynolds/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據與會人士透露，莫里斯先生表示他已研究過相關問題，認為花旗集團的政策流於表面。該人士稱，他告訴銀行家們，他的客户是守法持槍者，實施新規將引發災難。

據回憶，莫里斯對他們説，花旗員工和客户希望你們這樣做，之後你們會感覺良好。他表示，我的客户需要我捍衞憲法第二修正案。

雙方最終同意分道揚鑣。

在華盛頓，共和黨議員開始威脅要撤回其他業務。路易斯安那州參議員約翰·肯尼迪試圖剝奪花旗集團為聯邦僱員提供信用卡的合同。

肯尼迪參議員在給高沛德的信中寫道：“我希望您能對花旗其他業務領域給予同等審查，而不是懲罰選擇行使第二修正案權利的美國公民。”

兩週後，美國銀行宣佈將停止為民用攻擊性武器製造商提供融資。摩根大通表示，自2012年康涅狄格州桑迪胡克小學槍擊案後，他們已悄然採取相同措施。

兩家銀行均無意針對零售商。知情人士稱，這兩家美國最大銀行的高管質疑花旗政策是否可行，以及能否達到預期效果。

花旗集團受到的最嚴重打擊來自各州政府。路易斯安那州官員表示，將不再聘請該行承銷市政債券。2021年，德克薩斯州通過一項法律，禁止歧視槍支行業的銀行獲得州政府合同（德州後來表示花旗的政策不構成歧視）。

花旗在這兩個州的業務均遭受損失。Refinitiv數據顯示，2015至2018年間它曾是德州和路易斯安那州最大的市政債券承銷商。如今在路易斯安那州已跌至第五位，在市政債券規模全美第三的德克薩斯州則滑落至第八位。

康涅狄格州和新澤西州官員表示會優先考慮採取類似花旗槍支政策的銀行。但花旗在這兩個州並未取得顯著市場份額。

高管稱，花旗員工對這項新政策普遍熱情高漲。

政策宣佈時，時任CEO高沛德正在肯尼亞舉行市政廳會議。一位員工起身表示，為公司能在槍支問題上表明立場感到自豪。高沛德在去年卸任前接受採訪時回憶，現場隨即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當時我們的聲音顯得孤獨，但我堅信它引起了共鳴，“他説。

聯繫記者David Benoit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6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花旗試圖聯合銀行業就槍支問題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