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天然氣供應削減威脅全球最大化工中心——華爾街日報

德國路德維希港——多年來，全球最大化工企業之一巴斯夫(BASF SE) 將其商業模式建立在廉價且充足的俄羅斯天然氣基礎上，這些天然氣被用於發電，並作為生產牙膏、藥品和汽車等產品的原料。

如今，俄羅斯天然氣供應減少正對該公司龐大的製造中心構成威脅——這裏是全球最大的綜合性化工基地，擁有約200家工廠。本月早些時候，俄羅斯開始削減對德國及其他歐洲國家的天然氣供應。作為回應，公司高管們正在做幾個月前還不可想象的事：考慮如果天然氣供應進一步下降，如何可能關閉該基地。

巴斯夫位於德國路德維希港的化工廠。德國擁有歐洲最大的製造業。圖片來源：Alex Kraus/Bloomberg News受到威脅的不僅是巴斯夫及其在德國的3.9萬名員工。由於巴斯夫和其他化工企業位於大多數工業供應鏈的起點，它們的混亂將波及該行業以外，在高通脹和增長放緩的時期威脅歐洲經濟。分析師表示，巴斯夫氨產量（化肥的關鍵成分）的減少可能會加劇全球日益嚴重的糧食危機。

巴斯夫首席經濟學家彼得·韋斯特海德在俯瞰路德維希港密集管道、工廠和鐵路網的辦公室裏表示：“在這裏停產將是一項艱鉅任務。我們從未面臨過如此局面，這難以想象。”

隨着德國曆屆政府逐步關停最後一批核電站並淘汰煤炭，該國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度不斷上升，目前僅剩天然氣和可再生能源作為替代能源。德國許多家庭使用天然氣供暖，同時這裏擁有歐洲最大的製造業基地，是該能源的消耗大户。

上週四，柏林啓動了三級應急天然氣計劃的第二階段，最終階段可能切斷對部分企業的供氣。此前俄羅斯通過北溪管道向德國輸送量降至產能的40%。莫斯科將短缺歸咎於制裁導致的渦輪機部件缺失，德國官員則稱之為經濟攻擊。目前德國約35%的天然氣進口來自俄羅斯，而烏克蘭戰爭前這一比例約為55%。

巴斯夫等化工企業比其他工業領域更脆弱，因為天然氣對其多數生產流程至關重要。巴斯夫在歐洲消耗的天然氣約60%用於發電和蒸汽生產，其餘40%作為生產原料使用。

在巴斯夫路德維希港基地——這座"城中之城"擁有60多英里道路、約8家餐廳和一個酒窖——天然氣通過錯綜複雜的管道系統輸往生產氨和乙炔（用於塑料和製藥的化合物）的工廠。該基地的天然氣佔德國總需求的4%。

“直白地説：目前沒有短期解決方案可以替代來自俄羅斯的天然氣，”巴斯夫首席執行官薄睦樂在四月份表示。

巴斯夫董事長薄睦樂，攝於二月。圖片來源：uwe anspach/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路德維希港基地的核心是兩台蒸汽裂解裝置，其中一台佔地相當於13個足球場大小。這些通常以天然氣為燃料的大型熔爐將石油產品石腦油“裂解”為後續生產的基礎成分。

管理層認為，如果天然氣供應量保持在路德維希港最大需求的50%以上，他們可以通過降低負荷和使用替代品繼續運營。公司表示，如果天然氣供應量長期大幅低於該水平，將不得不停產。德國官員和分析師稱，天然氣配給威脅正在加劇，俄羅斯很可能繼續削減供應量。

該基地僱傭了巴斯夫約三分之一的員工。雖然化工廠會因計劃內檢修和官方要求的維護而停產，但整個綜合體的突然關停可能導致關鍵設備損壞和重大安全風險，公司需要時間確保裝置安全關閉。

“所有設備相互關聯，依賴於綜合體的其他部分，”韋斯特海德表示，“停機和重啓成本極高。這是我們極力避免的極端情況。”

隨着天然氣日益稀缺且價格攀升，巴斯夫正加緊尋找替代能源，但發現短期內幾乎無解。

俄羅斯天然氣供應萎縮正威脅巴斯夫位於德國路德維希港的製造中心。圖片來源：Uwe Anspach/Associated Press德國化學工業協會VCI表示，作為該國最大的工業用氣領域，化工行業每年需消耗約135太瓦時天然氣。該協會稱，通過改用替代燃料僅能節省2至3太瓦時。

長期來看，巴斯夫正通過提升能效和轉向可再生能源供電來減少對化石燃料的依賴。去年該公司投資了海上風電場並簽署了長期綠色電力供應合同。但分析師指出，雖然從技術層面可以用綠電替代燃氣發電，但目前可再生能源供應仍無法滿足需求。

在原料方面，巴斯夫已啓動化學品回收試點項目，並越來越多地使用生物甲烷等生物燃料原料。但分析師認為，這些方案短期內難以大規模替代化石燃料。

“中短期內，天然氣仍是巴斯夫的必需品，“巴斯夫投資方聯合投資基金經理阿爾內·勞滕伯格表示，“這確實是無法迴避的現實。”

面對歐洲市場的挑戰，該公司正將目光轉向中國。其正在中國南方湛江市建設耗資100億美元的生產基地。巴斯夫表示，中國作為全球最大且增長最快的化學品市場，是其增長戰略的核心。歐洲高昂的能源成本及與俄羅斯的經濟戰使這一戰略更具吸引力。

然而，轉向中國市場同樣需要時間——根據FactSet數據，該公司目前約14%營收來自中國，而歐洲市場佔比約40%——且伴隨政治風險。

隨着西方對中國國內威權傾向及對外強勢姿態的擔憂加劇，德國政府已開始全面重新審視對華關係。這種旨在降低德國對華戰略與經濟依賴的轉變，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中國拒絕譴責該行動）後進一步加速。

“必須進駐市場所在之處，而中國是巨大的化學品市場，“巴斯夫工會主席西尼沙·霍瓦特表示，“但同時也需考量：我是在加劇對某事物的依賴，還是保持健康平衡？這將是未來面臨的挑戰。”

致信Georgi Kantchev，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6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天然氣斷供威脅全球最大化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