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科技奇才留下欺詐痕跡——檢方指控其以謀殺收場 - 《華爾街日報》

早在土耳其的少年時期，塞拉哈特·古姆魯庫就令觀眾驚歎不已。

在2002年的一段視頻中，他以"諾博士"的藝名作為醫學院學生亮相，在一場魔術表演開場時與看似懸浮的手杖共舞。

十多年後，古姆魯庫抵達美國不久，便涉足價值數百萬美元的石油和房地產交易。但他最著名的冒險是在醫學領域。他曾用突破性療法的構想令投資者興奮不已，並引起了政府頂級傳染病官員安東尼·福奇的特別關注。

在美國，這位魔術師找到了一個更有利可圖的新觀眾羣體。

公司財務文件顯示，古姆魯庫2018年聯合創立的伊諾克生物科技公司，向他和丈夫控制的企業支付了超過2100萬美元，用於流感、乙肝、HIV和新冠潛在治療藥物的諮詢、研究和授權。

“古姆魯庫博士是罕見的通才型天才，不受科學學科或教條束縛。他總能發現常被忽視的關聯與機遇，“現任伊諾克公司首席執行官的副董事長馬克·迪布爾在2019年一則關於乙肝藥物許可的新聞稿中如此評價。

作為生物技術企業家，古姆魯庫的成功讓他去年購入了位於洛杉磯北好萊塢社區價值1840萬美元的辦公園區，以及早些時候在好萊塢山購置的550萬美元豪宅。

然而，根據州和聯邦當局、法庭記錄、前同事以及那些因欺詐性醫療和金融交易起訴並贏得對他判決的人士所述，人們從古姆魯庫先生身上看到的許多東西都是他製造的假象，他歪曲了自己和自己的資歷。

YouTube上發佈的2002年視頻中的一張圖片，顯示塞拉特·古姆魯庫在土耳其一家被描述為魔術店的場所。檢察官現在指控古姆魯庫先生策劃謀殺了一位商業夥伴格雷戈裏·戴維斯，後者威脅要揭露他是個騙子。他們表示，這樣的揭露將危及這位39歲企業家與伊諾克公司的交易。

自5月24日被捕以來，古姆魯庫先生一直被關押在洛杉磯的大都會拘留中心。聯邦大陪審團以謀殺共謀罪起訴他，這是一項可判處死刑的罪行。

他的律師維克多·謝爾曼本月在洛杉磯美國地方法院的拘留聽證會上表示，古姆魯庫先生是無辜的。“我不是説針對古姆魯庫先生的案件薄弱，”謝爾曼告訴法官。“我是説根本沒有案件。”

伊諾克公司正在開發幾種針對包括HIV和癌症在內的疾病的藥物，並將古姆魯庫先生列為公司唯一的發明者。到目前為止，這些藥物中沒有任何一種進入臨牀測試階段，這是證明一種藥物前景足夠好以獲得批准的必要步驟。

伊諾克公司主席雷內·辛德列夫本月表示，他相信古姆魯庫持有醫學學位。“我還沒有核實過，但我正在核實的過程中，”辛德列夫先生説。“他的科學得到了世界領先科學家的驗證，他們認為這是突破性的，因此我產生了興趣並準備為公司提供資金。”

埃諾欽公司表示，古姆魯克庫先生不再擔任科學顧問，也從未在公司擔任正式職務。自他被捕以來，截至週五，埃諾欽股價已下跌43%，市值縮水近1.34億美元。

殿下閣下

古姆魯克庫在去年一次播客採訪中自稱主要成長於土耳其，但曾在歐洲和中東生活。他聲稱能説六種以上語言，包括意大利語、法語和俄語。

檢方稱其於2013年赴美。

據友人、熟人和商業夥伴描述，這位談吐温和、才智過人的男子在洛杉磯上流社會遊刃有餘。他們透露，古姆魯克庫有時自稱是奧斯曼帝國時期土耳其皇族後裔。起訴書顯示，他在商業支票上的簽名使用"HRH"縮寫（His Royal Highness，意為"殿下”）。

他僅憑創意踏入生物技術領域，首個構想是通過單次細胞移植阻斷病毒穿透人體細胞所需的蛋白質生成來治癒艾滋病。該療法因患者排異反應曾告失敗，而他宣稱找到了解決方案。

一位共事者回憶，這位金髮碧眼、身材健碩的創業者在商務會談中總是西裝革履，能專業地探討醫學知識，並激情洋溢地介紹其造福人類的科研理想。

土耳其國家通訊社阿納多盧通訊社發佈的塞拉哈特·古姆魯克庫視頻採訪中的一張圖片。照片：阿納多盧通訊社/路透社他還成功説服了那些急需幫助的家庭。根據2016年針對古姆魯克庫提起並由患者家屬勝訴的訴訟，他曾為賓夕法尼亞州一名癌症患者提供實驗性幹細胞輸注治療。

法庭記錄顯示，該患者最終去世，而古姆魯克庫收取了25.3萬美元醫療費用卻未履行治療義務。據法庭文件，古姆魯克庫未對指控作出回應。患者家屬律師在法庭文件中稱，他後來支付了法院判決的賠償金。其律師表示，古姆魯克庫未獲得美國行醫執照，僅提供諮詢從未實施治療。

古姆魯克庫的崛起恰逢美國生物技術市場繁榮期。

基因治療等領域的科學進展助推了投資熱情——該技術通過為患者提供轉基因細胞來對抗癌症或糾正導致遺傳病的突變等。風險投資公司和公開市場投資者已為可能改變行業格局的新藥療法投入數十億美元。

2017年4月，古姆魯克庫註冊了Gumrukcu Health有限責任公司，並輕鬆獲得市場關注。證券文件顯示，數週內他就開始為丹麥商人辛德列夫投資的DanDrit Biotech USA製藥公司提供諮詢服務。

截至2017年7月，DanDrit公司正與Gumrukcu先生的另一家企業Weird Science LLC進行合作洽談。該合資項目將以Gumrukcu先生非傳統的理念為基礎，並命名為"以諾派”——這一名稱源自16世紀鍊金術士據稱發現的某種神秘魔法與語言體系。

“他的提議很吸引人，總是不斷提出’我們能實現這個那個’的新點子，“時任DanDrit首席執行官Eric Leire回憶道。

2018年1月12日雙方達成協議。若最終順利執行，該協議將通過未來藥品授權協議為Gumrukcu帶來鉅額收益。

而就在協議簽署前五天——1月7日，49歲的Gregory Davis陳屍佛蒙特州路旁雪堆中。這位留下遺孀、六個孩子和待產遺腹子的受害者，雙手被銬，頭部及身中數槍。

聯邦調查局歷時四年多偵辦此案。調查線索指向南加州房地產交易，揭露Gumrukcu如何將鄰居房產變現的過程。

2018年1月8日，佛蒙特州警在Barnet鎮發現Gregory屍骸現場附近向居民問詢。圖片來源：Dana Gray/Caledonian-Record/美聯社### 非真實產權

2014年，Gumrukcu以120萬美元購入加州西好萊塢一處房產。法庭文件顯示，不到兩個月後，他便向時任德意志銀行土耳其子公司CEO的Ersin Akyuz提出商業提案。

古姆魯庫先生告訴他附近有棟房子在售，並提議他們買下來翻新後轉賣。阿基茲先生同意投資50萬美元合資炒房，並簽署了第三方託管文件以完成交易。

隨後幾個月，古姆魯庫不斷索要裝修資金。阿基茲先後電匯了43萬美元。古姆魯庫最終告知阿基茲已找到買家，交易已完成。

阿基茲始終未收到預期利潤分成。他僱傭私家偵探調查後發現託管文件系偽造。該房產從未被古姆魯庫購買，也未曾掛牌出售。2016年阿基茲起訴古姆魯庫並勝訴獲賠。

根據郡政府文件，古姆魯庫位於西好萊塢的住宅被強制拍賣，用於支付180萬美元賠償金。

這起民事案件引起州和聯邦當局注意。2017年2月9日，古姆魯庫因涉及房地產詐騙案被捕，面臨包括冒充律師和開具空頭支票在內的14項重罪指控。其中還涉及他在與戴維斯先生某次石油交易中開出的60萬美元空頭支票。

2018年1月25日——戴維斯遇害後不到三週——古姆魯庫在洛杉磯就一項空頭支票重罪認罪，被判五年緩刑。

利益動機

戴維斯遺體被發現後不久，其妻子梅麗莎·戴維斯向州警探和FBI透露。法庭文件顯示，戴維斯生前曾參與涉及古姆魯庫兄弟（塞哈特·古姆魯庫和穆拉特·古姆魯庫）的石油交易。

根據法庭文件，戴維斯女士表示，她的丈夫——一位前大宗商品交易員——告訴她，他不再信任古姆魯庫兄弟。法庭文件稱，戴維斯先生認為他們因滯納金和罰金欠他超過90萬美元。

法庭文件顯示，佛蒙特州的一名聯邦調查局特工聯繫了洛杉磯的另一名特工，後者曾調查過古姆魯庫先生的房地產騙局和石油交易中的欺詐支票。

根據法庭文件，洛杉磯的聯邦調查局特工表示，在她的調查過程中，她開始懷疑古姆魯庫先生涉及另一項欺詐行為，“自稱是一名美國醫生，擁有治療癌症和艾滋病的特殊療法。”

法庭記錄顯示，古姆魯庫兄弟在2018年接受了訊問，並否認參與謀殺。調查人員對此案保持沉默，直到今年春天，聯邦檢察官指控石油交易為古姆魯庫先生策劃謀殺戴維斯先生提供了動機。

一位知情人士表示，戴維斯先生曾安排中介購買精煉石油產品並轉售以獲利。該人士稱，古姆魯庫兄弟同意提供資金以換取一定比例的利潤，這筆交易價值在2000萬至3000萬美元之間。

根據檢察官提交的法庭文件，戴維斯先生曾威脅要向聯邦調查局揭露古姆魯庫先生及其兄弟的欺詐銀行文件。法庭文件顯示，當時，Enochian交易正處於盡職調查的最後階段。

法庭文件稱，戴維斯先生的銀行欺詐指控可能會破壞這筆交易。這給了古姆魯庫先生“強烈的動機來阻止戴維斯報告另一起欺詐行為，並可能威脅到Enochian交易。”

重返舞台

2018年底，Enochian在納斯達克上市，使公司得以接觸更廣泛的公眾投資者羣體。

當年12月20日，Enochian團隊齊聚交易所交易大廳敲響收盤鍾。Gumrukcu先生站在了舞台中央。

阿納多盧通訊社分享的視頻截圖，顯示Serhat Gumrukcu在工作。圖片來源：阿納多盧通訊社/路透社關於Gumrukcu先生在Enochian授權藥物的研發中實際參與了多少工作，幾乎無法核實。公司前首席執行官Leire博士表示，他開始懷疑Gumrukcu偽造了簡歷，既沒有醫學學位也沒有博士學位。

身為醫學博士和製藥業高管的Leire博士稱，他在2019年向Enochian董事會提出疑慮後被解僱。“我認為這傢伙是個騙子。可能只是在科學上信口開河，“他説，“但我原以為他連只蒼蠅都不會傷害。”

Enochian首席執行官Dybul博士表示，Leire博士並未向董事會表達過此類疑慮。

2020年，Gumrukcu先生構想並由Enochian授權的乙肝治療方案引起了美國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所長Fauci博士的注意。

Fauci博士在2020年2月2日給美國國家糖尿病、消化和腎臟疾病研究所肝臟疾病主任T. Jake Liang的電子郵件中，要求他與Gumrukcu先生及曾在NIH為其工作過的Dybul博士會面。

根據《信息自由法》由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公佈的郵件顯示，福奇博士寫道：“戴布爾博士明天將與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的一位科學家會面，該科學家掌握了一些關於乙肝非常有趣的數據。我本應參加會面，但現在正忙於處理冠狀病毒相關事務。”

梁博士表示，2020年6月他與Enochian公司高管舉行了電話會議，討論乙肝治療的科學依據及未來合作機會。

根據財務申報文件顯示，截至2021年6月，Enochian公司在洛杉磯設有兩個辦事處（包括3555平方英尺的總部）並僱傭了11名員工。

馬克·戴布爾在2015年5月參議院小組委員會聽證會上發言。現任Enochian公司首席執行官的戴布爾博士，當時擔任全球抗擊艾滋病、結核病和瘧疾基金主任。圖片來源：Alex Wong/Getty Images### 消失迷案

法庭文件概述了政府認定的綁架案經過：2018年1月6日晚，一名男子駕駛警用風格SUV沿碎石路駛往戴維斯住所，車輛儀表盤閃爍着紅藍警燈。

該男子攜帶步槍和手銬，自稱是美國法警，告知戴維斯因詐騙指控要逮捕他。戴維斯向妻子表示自己被逮捕後離開，這成為妻子見到他的最後一面。

起訴書指控古姆魯克庫策劃了戴維斯謀殺案，通過至少兩名中間人僱傭了殺手。

法庭文件顯示，在陰謀策劃期間，古姆魯克庫先生從土耳其賬户向拉斯維加斯的電腦程序員伯克·埃拉泰——一位長期家族友人——電匯了超過15萬美元。

據法庭文件，今年四月，阿倫·李·埃思裏奇向調查人員供述，他受埃拉泰僱傭尋找殺手謀殺戴維斯。

法庭文件稱，埃拉泰向埃思裏奇支付了10萬美元現金及額外比特幣。埃思裏奇向調查人員承認，他招募了名為傑裏·班克斯的男子執行謀殺，並使用埃拉泰提供的資金向其支付報酬。

今年四月，34歲的班克斯在懷俄明州黃石國家公園工作時被FBI逮捕。班克斯被指控綁架戴維斯，他在6月2日的傳訊中拒不認罪。其辯護律師拒絕置評。

35歲的埃拉泰在拉斯維加斯被捕，被控密謀利用州際商業設施實施僱兇殺人。其律師羅伯特·卡蒂姆斯表示，埃拉泰否認所有指控。

美國助理檢察官保羅·范德格拉夫在6月15日古姆魯克庫的拘留聽證會上指出，古姆魯克庫曾通過加密通訊軟件參與埃思裏奇與埃拉泰的密謀對話。范德格拉夫稱，埃思裏奇曾向埃思裏奇表示自己聽命於古姆魯克庫，預計埃思裏奇將就此作證。埃思裏奇的律師拒絕評論。

古姆魯克庫在五月被捕前，以每股8美元的價格向公司董事長辛德列夫出售了約25萬股Enochian股票，套現200萬美元。而當日該公司股價最高未超過6.26美元。截至週五收盤，該股報3.33美元。

古姆魯庫先生的律師謝爾曼在法庭文件中表示，古姆魯庫出售股票是為了償還100萬美元債務併為其辦公樓裝修提供資金。他在關於古姆魯庫保釋請求的法庭文件中表示：“這次出售絕不是為了資助其逃離美國的企圖。”

據檢察官稱，古姆魯庫的兄弟穆拉特在2018年因殺人案被訊問後不久離開美國，至今未歸。他未回應置評請求。

法官拒絕了保釋請求。古姆魯庫目前被羈押，等待7月15日的身份確認聽證會。

聯繫記者 約瑟夫·沃克，郵箱 [email protected]；本·福爾迪，郵箱 [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

臨牀研究需要證明藥物的前景足夠強大以獲得批准。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稱其目的是證明藥物值得進行人體研究。（6月27日更正）

刊登於2022年6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被控謀殺案的生物科技奇才難逃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