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無法獨自解決通脹問題 - 《華爾街日報》

當前的通脹由財政政策引發——政府印鈔或借債約5萬億美元，並向民眾和企業發放支票。美國過去也曾舉債支出卻未引發通脹，因為人們將額外債務視為優質投資。而此次刺激導致通脹，反映出市場對美國償債信心的普遍喪失。

美聯儲應對通脹的貨幣政策工具過於生硬。通過加息，美聯儲將經濟推向衰退，僅希望抵消財政刺激的提振作用。但貨幣剎車與財政油門的持續踩踏正在損害經濟引擎。

加息可能壓低股票債券價格、推高借貸成本，抑制住宅建設、汽車購買和企業投資。美聯儲能阻斷信貸流動，卻難以有效阻止人們花掉政府刺激支票。經濟最佳狀態也不過是畸形的——當前經濟需要投資與住房，因為今日需求正是明日供給。

經濟放緩未必能持久抑制通脹。即便在2008年失業率超8%的衰退期間，核心通脹僅從2007年12月的2.4%降至2010年10月的0.6%，2011年12月又反彈至2.3%。按此速度，要暫時抑制2022年5月6%的核心通脹，需付出慘痛衰退代價。1970年和1974年，美聯儲加息比當前更迅速猛烈（分別從4%升至9%和3.5%升至13%），每次均引發嚴重衰退並短暫壓制通脹，但通脹都捲土重來。

美聯儲所信奉的菲利普斯曲線認為經濟放緩會降低通脹，但這種效應是短暫的。某些經濟衰退和加息週期中通脹反而加劇，在財政狀況不佳的國家尤為明顯。美聯儲將面臨財政逆風——拜登政府與國會必然試圖通過加大刺激和金融救助來應對衰退，這隻會進一步推高通脹；而若衰退期間缺乏預期中的刺激措施，經濟將遭受重創。

利率上升會直接加重債務利息負擔，惡化財政赤字。1980年遏制通脹已屬不易，當時聯邦債務佔GDP比重不足25%，如今卻超過100%。利率每上升1個百分點，就會新增2500億美元助長通脹的赤字。

包括拜登政府在內的多國政府試圖通過加印鈔票、擴大借貸來幫民眾支付賬單以抑制通脹，這無異於抱薪救火。幾個世紀來的實踐證明，對"貪婪"“壟斷"“投機者"的政治獵巫對通脹毫無抑制作用。價格管制或行政壓價只會導致排隊搶購，加劇供應鏈混亂。層出不窮的推諉藉口（如"普京漲價"之説）、汽油税減免這類膚淺政策，只會讓民眾確信政府束手無策。

單靠貨幣政策無法根治持續性通脹。政府必須解決根本性問題：短期減赤、臨時措施或財務伎倆都無濟於事，扼殺經濟增長的高税收"緊縮政策"同樣無效。美國需要讓民眾相信，未來數十年將恢復逐步償債的小額基本財政盈餘傳統。這需要經濟增長來提升長期應税收入，單純提高税率如同沙丘攀爬——每次增税都會損害收入增長。此外必須改革支出結構（特別是福利項目），並打破"每次危機都靠印鈔借貸、救助大金融機構、給選民發支票"的惡性循環。

好消息是，當財政、貨幣和經濟改革協同推進時，通脹可以迅速終結，且無需經歷痛苦的經濟衰退。新西蘭、以色列、加拿大和瑞典在20世紀90年代初採用的通脹目標政策就是很好的例證，這些國家同時實施了深度的財政與經濟改革。1920年代德國和奧地利在財政問題解決後，惡性通脹突然終止的案例則更為戲劇化。在美國，1980年代初的貨幣緊縮政策迅速伴隨着税收、支出和監管改革，到90年代末，更高的經濟增長帶來了鉅額財政盈餘。若沒有這些改革，貨幣緊縮可能再次失敗。倘若這些改革能更早實施，通脹降温很可能不會造成經濟陣痛。

科克倫先生是胡佛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其著作《價格水平的財政理論》將於今年秋季出版。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Shutterstock刊載於2022年6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美聯儲無法獨自解決通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