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的黎明》評論：美國走向現代——《華爾街日報》

《新時代的黎明：二十世紀早期美國現代主義》展覽現場攝影：羅恩·阿姆斯特茨/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紐約

還有什麼比惠特尼雙年展——這個總是充滿爭議的當代先鋒藝術家盛會——更適合搭配一場回顧其先驅者們大膽探索的展覽呢？《新時代的黎明：二十世紀早期美國現代主義》正是這樣的展覽。由惠特尼博物館策展人芭芭拉·哈斯克爾策劃，該展彙集了1900至1930年間六十餘件美國前瞻性畫家、雕塑家、版畫家和攝影家的作品，主要來自惠特尼館藏。（有趣的是，這些作品大多購於1970年代後；格特魯德·範德比爾特·惠特尼從其主持的惠特尼工作室俱樂部展覽中購藏的最初核心藏品相對保守，傾向於社會現實主義風格。）有些藝術家聲名顯赫，有些幾乎無人知曉；但他們都受到野獸派、立體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等歐洲創新的激勵，作品常帶有神秘主義色彩。

展覽提醒我們，那個時代充斥着技術革新、劇烈的社會政治動盪、婦女選舉權運動、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創傷以及大蕭條的開端。但根據牆面文字説明和這些充滿活力的展品所示，這也是繪畫與雕塑形態發生根本變革的時期，更是一個充滿樂觀精神的年代。

在這些動盪的歲月裏，一些開拓性的美國人前往歐洲體驗這場美學革命，而另一些人則在美國本土對1913年傳奇軍械庫展覽中令人驚歎的作品作出回應。《新時代的黎明》讓我們看到美國藝術家們以不同程度的流利度掌握歐洲視覺語言，卻始終帶着鮮明的美式口音。

亨利·萊曼·薩揚的《山谷瀑布II》（約1915年）圖片來源：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在旅歐藝術家中，亨利·萊曼·薩揚通過其清新明快的《山谷瀑布II》（約1915年）展現了他在巴黎馬蒂斯短暫開辦的畫校轉向野獸派的轉變；而卡爾·紐曼的《無題（沐浴者）》（約1917年）通過對塞尚和馬蒂斯的致敬，既見證了他在格特魯德·斯坦因公寓的所見，也記錄了他與友人薩揚的藝術交流。斯圖爾特·戴維斯在 bold《打蛋器一號》（1927年）中運用的大膽色塊，展示了他從軍械庫展覽接觸立體主義所產生的深遠影響；而亞瑟·B·戴維斯在《吉日》（約1914年）中為蜿蜒人體賦予的多彩切面，可能是對同一藝術衝擊的直接回應。

斯圖爾特·戴維斯的《打蛋器一號》（1927年）圖片來源：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知名藝術家如戴維斯、亞瑟·多夫、馬斯登·哈特利、約翰·馬林、喬治亞·歐姬芙和馬克斯·韋伯的作品常被教科書引用為例——例如韋伯受立體派影響的《中餐館》（1915年）中那爵士風格的棋盤地板，或哈特利《第五號繪畫》（1914-15年）中源自德國軍徽的黑、白、紅與金色圖案的生動編排。同樣經典的還有帕特里克·亨利·布魯斯那幅明快的《繪畫》（約1921-22年），一系列令人陶醉的粉、紫、藍與綠色的變奏，以及埃利·納德爾曼約1925-26年創作的靈動女性像，一對略小於真人的活潑雕塑，體態豐盈且踮着腳尖。

雲記的《街景》（1926年）圖片來源：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但這些銘刻在我們腦海中的作品，其數量遠不及展覽中出人意料甚至頗具啓示性的收錄——比如薩延的野獸派風景畫等令人驚訝有時甚至困惑的繪畫。例如瓦西里·康定斯基的朋友、德國先鋒派藍騎士團體中唯一的美國成員阿爾伯特·布洛赫所繪的 vibrant 擁擠山景，或出生於中國、在加州受教育的畫家雲記（巴黎和紐約廣泛居住展覽）那幅切分音般的小街景，全由高明度的柔和色塊構成。

我對伊迪絲·克利福德·威廉姆斯一無所知，但她那幅簡約的《兩種節奏》（1916年）——一片淡色背景上盤旋的垂直線條與幾道果斷弧線——讓我渴望看到更多。但這並不容易。由於威廉姆斯作品稀少，《兩種節奏》與《新時代黎明》展覽中幾乎所有其他展品不同，是特別借展的。帕梅拉·科爾曼·史密斯一幅怪誕如威廉·布萊克風格的1903年水彩讓我驚訝，而更令我吃驚的是發現她設計了萊德-韋特-史密斯塔羅牌中仿中世紀/前拉斐爾派風格的插圖（至今仍是最流行的塔羅牌），展區陳列了一套。

伊迪絲·克利福德·威廉姆斯的《兩種節奏》（1916年）攝影：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有些作品對我們來説是新的，因為它們已經被收藏了幾十年。其他則是最近獲得的，選擇它們是為了填補空白，提供更廣泛、更具包容性的歷史回顧。哈萊姆文藝復興大師亞倫·道格拉斯的三幅令人驚歎的1926年木刻版畫——受尤金·奧尼爾的《瓊斯皇帝》啓發，描繪了與衝突圖案賽跑的雄辯人物——是一份承諾的禮物，將糾正一個明顯的缺失。亨麗埃塔·肖爾那詭異光線、神秘的《生命之路》（約1923年），帶有模糊的性暗示，今年被納入收藏。

就魅力而言，瑪格麗特·佐拉奇約1913年在絲綢上繪製的馬蒂斯《生活的歡樂》的風格化演繹，與弗洛琳·斯特特海默1931年將花束與海景巧妙融合在蕾絲畫框中的精緻作品不相上下。《新時代的黎明》中的作品並非都同樣出色。哈特利和戴維斯、韋伯和布魯斯佔據主導地位。但每一件作品都值得關注。我們離開時，對美國雄心勃勃、冒險的藝術發展軌跡有了更豐富的認識，這是在藝術史學家歐文·桑德勒所稱的“美國繪畫的勝利”之前的幾十年。我們還發現了一些值得思考的新藝術家。

威爾金女士是一位獨立策展人和評論家。

本文發表於2022年6月30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惠特尼展示美國如何走向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