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訴韋德案中的政治角力——《華爾街日報》
Daniel Henninger
在這樣的時刻,當某個議題將美國政治生活推向白熱化時,總有智者站出來重申一個老生常談的觀點:一切政治都是地方性的。但今非昔比。當馬薩諸塞州民主黨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要求拜登總統為應對"國家衞生緊急狀態"在聯邦土地上設立墮胎診所時(眾議員亞歷山德里婭·奧卡西奧-科爾特斯不幸地將此提議稱為“最微不足道的小步前進”),情況已然不同。
對掌控民主黨的進步派而言,一切政治都是國家層面的。無論是墮胎自由、槍支禁令、淘汰化石燃料,任何議題在民主黨人眼中,地方民眾(與"鄉巴佬"押韻)都只是被動跟隨者。接受現實吧。如果進步派未能如願,他們就會走上街頭。
最高法院對多布斯案作出裁決後,在示威遊行和民選官員們末日宣言般的表態中,人們幾乎忘記了這份判決附有塞繆爾·阿利托大法官的理性意見書,以及佈雷特·卡瓦諾和克拉倫斯·托馬斯兩位大法官的協同意見。數日前,托馬斯大法官還就維護第二修正案撰寫了56頁的釋法文書。
但如今誰還在乎司法意見的細節呢?
希拉里·克林頓本週對托馬斯大法官的荒謬貶損:“自我認識他起,他就是個滿腹牢騷的人——怨恨、委屈、憤怒。”
阿利托大法官的意見草案泄露後,人行道上的抗議者圍堵了他和同僚們的住所。最高法院大樓周圍豎起的高圍欄短期內不會拆除。這道圍欄和暴徒曾攻破的國會大廈遺址,如今成了華盛頓特區最新的旅遊景點。
我們將聚焦阿利托大法官判決書中的兩處表述——如果可能的話,這些論述將討論維度延伸至墮胎議題之外。
判決書援引了安東寧·斯卡利亞大法官在1992年計劃生育聯盟訴凱西案中的異議意見。斯卡利亞寫道,羅訴韋德案"摧毀了過去的妥協,使未來的妥協成為不可能,並要求整個問題必須在全國層面統一解決"(着重號為原文所加)。
阿利托大法官闡述了羅案對國家社會凝聚力的影響:它"引發了一場持續半個世紀、毒化我國政治文化的全國性爭議"。換言之,羅案導致了美國長期的文化戰爭。
“文化戰爭"是保守派創造的術語,用以描述羅案後傳統信仰與進步異端之間的衝突。原本非政治化的基督教右翼由此崛起。對於阿利托大法官描述的這半個世紀的文化對立,左派從未表現出過多憂慮,他們將文化領域的鬥爭斥為政治虛構或右翼極端分子(近年被稱為"可悲者”)的偏執妄想。
本週騷動中藴含着一個鮮明的諷刺:奧貝格費爾訴霍奇斯案。這是最高法院2015年以5比4作出的歷史性判決,承認同性婚姻的法律效力。儘管許多美國人持反對意見,但裁決仍被接受。最高法院周圍沒有豎起圍欄,斯卡利亞大法官關於妥協精神消亡的擔憂顯得為時過早——這項判決不會被推翻。
但在奧貝格費爾案判決約一個月後,跨性別者權利問題爆發——如今回顧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當時爭議焦點竟是廁所使用權。儘管奧貝格費爾案創造了可喜的共存模式,文化戰爭卻重新燃起,最近甚至蔓延到基礎教育領域。這正是阿利托大法官能援引長達五十年且仍在持續的政治對立的原因。
對進步派民主黨人而言,每個清醒時刻都是末日決戰。“她力量"組織創始人艾梅·艾莉森稱"民主黨的未來危在旦夕”,或許確實如此。
在任何自由國家,公眾抗議都是政治生活的組成部分,這項第一修正案權利即便由失勢的最高法院也多次予以確認。但普通美國選民難免質疑:除了街頭運動,民主黨是否還有別的政治主張?
《華盛頓郵報》本週報道,國會進步派對拜登"通過11月投票表達對墮胎裁決異議"的言論感到憤怒,奧卡西奧-科爾特斯和科裏·布什眾議員稱此舉遠遠不夠。據該報描述,部分民主黨議員和活動人士"批評這種把責任推給選民的做法,認為當公民歷盡艱辛爭取的自由受威脅時,民主黨不願突破界限進行制度性變革"。
當今許多在任民主黨人曾是社區組織者。走上街頭以看似無限的權利議程“顛覆體制”,正是職業活動家的謀生之道。這種如今持續不斷的擴音器政治風格——揮舞拳頭、譴責正常的審議程序——正在塑造公眾對民主黨形象的認知。
通過與街頭抗議及關於墮胎、氣候和性別的末日式主張緊密捆綁,民主黨在中期選舉乃至未來數年都面臨嚴重的形象危機。在這些盟友的裹挾下,該黨似乎永遠處於社會騷亂的邊緣。如今他們更全盤否定了美國最高法院。
待到十一月,我預計大多數選民不會選擇生活在持續的政治憤怒與道德混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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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載於2022年6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墮胎議題的擴音器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