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油價考驗美國對與俄羅斯展開新冷戰的意願

俄羅斯目前正在發動兩場戰爭：一場是與烏克蘭的熱戰，其代價以死亡和破壞來衡量；另一場是與西方的冷戰，其代價以經濟困境和通貨膨脹來衡量。

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深知，在這場冷戰中，時間並不站在他這邊。即使有中國支持，美國及其盟友在財富、知識、技術和金融方面仍具有壓倒性優勢。普京唯一的勝利途徑是讓西方消費者承受足夠高的短期代價，從而瓦解對烏克蘭的政治支持。

近期的事態發展可能給普京帶來了希望。隨着西方最初制裁的震撼效應逐漸消退，俄羅斯經濟雖受重創，但並未崩潰。與此同時，西方買家的自我制裁和普京故意減少天然氣供應導致西方能源成本急劇上升，削弱了其領導人的政治地位。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的政黨失去了議會多數席位，而親普京的國民聯盟的席位份額大幅上升。在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剛剛在兩場補選中失利。

自拜登總統上任以來，美國石油產量有所增加，但高油價正在損害他的支持率。圖片來源：Luke Sharrett/Bloomberg News在美國，高昂的汽油價格進一步打擊了拜登總統的支持率，並增加了民主黨在今年秋天失去國會控制權的可能性。批評者在加油泵上貼滿了印有拜登頭像的貼紙，上面寫着"這是我乾的"。儘管支持對俄羅斯實施制裁，但共和黨人一直指責拜登通過限制供應的政策（如取消從加拿大通往美國的Keystone XL輸油管道項目）導致油價上漲。

事實上，自拜登就職以來，美國石油產量有所增長。但油價是由全球供需平衡決定的——去年供需關係就已趨緊，而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使情況明顯惡化。摩根大通估計，如果沒有這場戰爭，布倫特原油價格應為每桶90美元。但自2月以來，油價一直在100至128美元之間波動，週二收於114美元。

拜登希望美國人將此視為與烏克蘭團結一致的代價。他上週表示：“對於那些批評我的國會共和黨人…你們是説我們寧願讓美國油價降低，而讓普京的鐵拳統治歐洲嗎？我不這麼認為。“一些民意調查顯示，美國人確實支持懲罰俄羅斯，即使這會讓他們付出一些代價。

然而，歷史和現實對拜登不利。歷史上，當地緣政治衝擊導致油價上漲時，美國人並不會團結在總統周圍；恰恰相反。1973年，阿拉伯國家為懲罰美國在贖罪日戰爭中支持以色列，對美國實施石油禁運。由此引發的能源危機，加上水門事件，重創了公眾對理查德·尼克松總統的信心。1979年伊朗革命後油價飆升，則加速了吉米·卡特總統的敗選。

更糟糕的是，拜登總統上任時針對此類危機制定的議程出現了方向性錯誤——其政策重心是減少石油和天然氣使用，而非擴大能源供給。如今他已開始調整策略，例如推動向歐洲出口更多液化天然氣，並修復與沙特阿拉伯的關係。但他尚未明確表態，承認這場新冷戰需要一套有別於其競選主張的能源戰略。

拜登總統一直在推動美國向歐洲出口更多液化天然氣。圖片來源：brendan smialowski/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他應當以德國為鑑，該國政府已採取了相應行動。由於嚴重依賴俄羅斯天然氣，隨着普京關閉輸氣閥門，德國正考慮在今年冬季實施配給制。這要求經濟部長羅伯特·哈貝克採取一些看似違背其共同領導的綠黨理念的措施，例如重啓燃煤電廠、從被指控虐待外籍勞工的卡塔爾獲取天然氣。

哈貝克上週接受《明鏡週刊》採訪時明確指出，當前攸關更為重大的利害關係。他表示，普京"企圖通過加劇民眾壓力來煽動不安與恐懼——這正是孕育民粹主義的温牀，他妄圖藉此從內部瓦解我們的自由民主制度。我們絕不能讓其得逞。“當被問及卡塔爾的缺陷時，他回應道：“在化石燃料問題上不存在非黑即白的判斷，只有灰色地帶…眼下雖無絕對正義，但普京無疑是邪惡的化身。”

哈貝克先生的直言不諱並未損害其政治形象。他與同屬綠黨的外交部長安娜萊娜·貝爾伯克是德國最受歡迎的政治人物。

這對拜登總統的借鑑意義可能不大，因為他的政治困境遠不止油價問題。但相比哈貝克，乃至尼克松和卡特，拜登應對此次地緣政治衝擊時擁有更多優勢。與1970年代不同，美國如今是石油及相關產品的淨出口國，也是全球最大的液化天然氣出口國之一。政治穩定且注重環保的美國，正主導着西方擺脱俄羅斯能源依賴的行動。

摩根大通上月報告指出，若聯邦政府投入4000億美元並放寬監管，美國到2026年可實現日均增產600萬桶原油。報告稱"考慮到左翼能源轉型派和右翼自由市場派的對立，這絕非易事”，但此舉將"使俄羅斯降級為全球能源生產國的中游梯隊”。

標普全球副主席、能源歷史學家丹尼爾·耶金表示：“我們才是能源超級大國，俄羅斯不是。“他預測普京的能源籌碼將在兩三年內消失殆盡。

拜登等西方領導人面臨的挑戰是：在普京利用現有籌碼的這六個月內妥善應對。

聯繫作者格雷格·伊普，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聲明 美國是石油及相關產品淨出口國。本文早期版本錯誤表述為原油淨出口國。（已於6月29日更正）

刊登於2022年6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價格考驗美國對新冷戰的承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