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與人之間》評論：弗洛雷斯島的“霍比特人”——《華爾街日報》

華盛頓特區史密森尼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內的弗洛勒斯人雕塑模型圖片來源：比爾·奧利裏/《華盛頓郵報》通過蓋蒂圖片社"我們是否孤獨？“這通常是科學家尋找外星生命時提出的問題。在《猿與人之間：一位人類學家追蹤神秘人科生物的旅程》中，格雷戈裏·福斯將這一探索帶回了地球——字面意義上。他研究了弗洛勒斯人，並提出了一個驚人的可能性：這些"霍比特人"的後代可能仍存在於印度尼西亞的弗洛勒斯島上。如果屬實，那麼我們智人屬的成員終究並不孤單。

2003年弗洛勒斯人化石的發現引發了科學界和公眾的轟動。這些身高僅3英尺多（與現代人類3歲幼童相當）的生物很快被暱稱為霍比特人。雖然"解剖學意義上的現代人類"約1.1萬年前才抵達弗洛勒斯島，但據信弗洛勒斯人的譜系早在10萬年前就起源於該島。不過沒有證據表明弗洛勒斯人長着毛茸茸的霍比特式大腳，因此讓我們保持嚴肅態度——正如福斯先生一貫的嚴謹立場。

弗洛勒斯島是個神奇的地方，曾是象類近親矮種劍齒象的棲息地。如今島上棲息着科莫多巨蜥和比家貓還大的恐怖巨鼠。當地原住民里奧人長期信奉一種名為"拉伊霍阿"的類猿生物——其描述與弗洛勒斯人高度相似。福斯不禁思考：弗洛勒斯人與拉伊霍阿之間是否存在關聯？

關於猿人——通常毛髮濃密、雙足行走且棲息在偏遠地區——目前仍存在的説法，有一種令人着迷的吸引力。比如太平洋西北部的大腳怪和喜馬拉雅山的雪人。這類説法的癥結在於缺乏確鑿證據，且依賴不可靠、虛構或添油加醋的目擊描述。除非心如鐵石，否則很難不對這些所謂的"活化石"產生期待，但願望終究不是證據。與此同時，嚴肅的主張不應僅因其激發想象力就被全盤否定。科學既需要數據支撐，也需要開放心態。而與大腳怪或雪人不同，關於"拉伊霍阿"存在的説法因其真實的化石祖先而顯得更具可信度。

福斯先生是位德高望重的學者，作為阿爾伯塔大學人類學榮休教授，擁有牛津大學博士學位。他通過多次實地考察，在弗洛雷斯島累計研究了四年多時間。 他的著作主要記錄了對里奧族人的大量訪談內容，同時也提出了自己基於專業知識的推測，其中部分內容或許是為了推廣這本面向大眾讀者的處女作。

但福斯先生始終保持着嚴謹的研究態度與出色的表達能力。他指出：“任何人都可以將尚未證實存在的事物斥為’神話’，但要真正證明猿人純屬虛構絕非易事。或許有人試圖論證其存在違背已知的物理定律或生物進化原則。誠然，部分里奧人對猿人的描述聽起來荒誕不經——比如聲稱它們會’隱身’甚至’飛行’。但更多里奧人堅持完全自然主義的描述方式。即便假設這些自然主義描述的物種並不存在，對人類學家而言，仍需解答為何人們會堅信其存在——甚至為何有些人能提供看似可信的目擊報告。”

基因證據已證實，在史前時期，智人與至少另一人屬代表（尼安德特人）的相遇中發生了混種現象。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説，尼安德特人至今仍活在我們體內。而弗洛勒斯人則不然。福斯先生並未提供確鑿證據表明其後代通過基因殘留或實際個體形式現存於世，但他講述了許多引人遐想的線索。他沒有直接為弗洛雷斯島上存在當代霍比特人構建可信論證，而是深入探究了里奧人神話、傳説、宗教和流言中關於"拉伊霍阿"的信仰體系，卻未提供足以支撐這一存疑觀點的實質性依據。

正如卡爾·薩根的名言：非凡的主張需要非凡的證據。福斯先生自稱保持合理懷疑，卻認為部分目擊報告介於可信與令人信服之間——儘管這些目擊多發生在夜間。這類觀察本就不可靠，更遑論記憶通常會帶來的扭曲。誠然，有一例卡車撞死拉伊霍阿的報道，但從未發現過實體屍體。

作者承認：“最不可信的目擊事件顯然是與更常見生物（尤其是猴子）的遭遇。至於那些無法歸因於猴子的報告，多數涉及夜間或黑暗洞穴中的目擊，其能見度與細節辨識度極其有限。“儘管如此，福斯先生仍斷言"多數情況下，自認為目睹異象的人確實有所見聞”。此話不假——多數情況如此——但那些堅信在烤焦玉米餅上看到耶穌聖容的人呢？還有這位聲稱保持客觀卻竭力説服我們霍比特人真實存在、備受尊敬的社會科學家又當如何？

巴拉什先生是華盛頓大學心理學榮譽退休教授。他最近出版的書是《威脅：恐嚇及其不滿》。

刊登於2022年7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弗洛雷斯島的霍比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