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悟》評論：對話與懺悔——《華爾街日報》

《頓悟》中的一幕圖片來源：傑里米·丹尼爾紐約

在林肯中心劇院上演的布萊恩·沃特金斯新劇《頓悟》中，主菜是一隻令人垂涎的鵝，但配菜卻是大量供應的紅鯡魚。這部作品起初引人入勝，最終卻令人困惑。

該劇讓人聯想到阿加莎·克里斯蒂風格的經典謀殺懸疑和驚悚片。約翰·李·貝蒂的舞台設計展現了一個充滿陰影、略顯陰鬱的老房子的客廳，一段不祥的樓梯直通天空。沒錯，那是一個黑暗而暴風雨的夜晚，窗外大雪紛飛，客人們陸續抵達參加房主——年邁的莫坎（瑪麗路易斯·伯克飾）舉辦的晚宴。

到場的客人大多互不相識。其中包括莫坎的老朋友弗雷迪（C.J.威爾遜飾），他的母親最近去世了；更老的朋友埃姆斯（喬納森·哈達裏飾）；以及兩對年輕夫婦——音樂家凱莉（希瑟·伯恩斯飾）和她的律師伴侶查理（弗朗索瓦·巴蒂斯特飾）；還有精神病學家山姆（奧馬爾·梅特瓦利飾）和他的伴侶泰勒（大衞·瑞安·史密斯飾）。

當客人們邊喝雞尾酒邊聊天時，奇怪的事情開始隱約但明確地顯現。莫坎不斷提到電子郵件附件中描述的各種節日指示，但似乎沒有一位客人收到過這些郵件。關於莫坎的妹妹朱莉婭缺席的問題被輕輕帶過。最奇怪的是，貴賓——莫坎的侄子加布裏埃爾，一位大多數客人未曾謀面的著名作家，未能露面，這讓那些渴望見到這位大人物的客人們情緒低落。代替他到來的是他的伴侶阿蘭（卡門·齊勒斯飾），她含糊地説他情緒低落，更具體地説，“他失去了希望”。

瑪麗路易斯·伯克飾演莫坎 攝影：傑里米·丹尼爾還有那些偶爾閃爍的燈光，以及莫坎堅持要收走所有人的手機——這些手機曾一度同時響起警報，讓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安。

為了讓這個本可能尷尬的夜晚變得愉快，由永遠討人喜歡的伯克女士以生動幽默的方式飾演的莫坎，忙前忙後地催促客人喝酒，並在廚房裏進進出出，而洛倫（科爾比·米尼菲飾）正在那裏幫忙。

總之，場景為戲劇性、可能令人不安的事件做好了準備。遺憾的是，隨着無中場休息的兩小時《頓悟》的展開，人們開始感覺到，任何這樣的期望都註定會落空。的確，艾姆斯遭遇了一個難以置信的事故，一把刀插在他的手臂上（説來話長）。在受歡迎的搞笑插曲中，有對他受傷的滑稽反應，以及凱利演奏的一段不和諧的當代音樂，伯恩斯女士將其演繹成了一段不錯的喜劇小插曲。最終，莫坎確實突然做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坦白。

但這部劇的大部分內容是由對話組成的，偶爾會觸及一些具體的話題（“恐懼是最容易賺錢的方式，”泰勒説，“或者當選，”莫坎反駁道），但大多漂浮在更高更乾燥的哲學層面，沒有長時間停留在一個主題上，除非是關於世界處於某種危機或衰退的普遍觀點。

我們是否生活在一個“次等文明”中？身處一個“更孤獨的時代”？阿蘭認為“我們的想象力已萎縮”，並指出“每個人身上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記下了。）從加布裏埃爾本該發表卻因阿蘭途中雪地滑倒而泡湯的演講殘稿中，我們得知自己正（或他曾用過去時？）生活在“一個更狹隘的時代”。伯恩斯女士飾演的凱利愈發醉態可掬地脱口而出——“所以這到底意味着什麼？”，倒也恰如其分。查理則以“世界向來令人沮喪，只是如今有更多方式目睹它”來反駁瀰漫的憂鬱情緒。

莫坎將這場聚會包裝成主顯節慶典——即東方三博士朝見聖嬰的節日，但她似乎對此一無所知。至於小寫的“頓悟”——那些在不經意間閃入生命的啓示時刻，劇中人物幾乎無人真正經歷過。

儘管這場即興研討會上各種沉重思想如沙拉般被隨意拋擲，卻鮮少提出新穎或真正振聾發聵的見解。“我們已將所有事物商品化”“如今我們都是唯我論者了，不是嗎”“科技將人簡化為算法、美元符號和點贊數”。這些陰鬱的泛泛之談不斷堆積，但大多像是從專欄版或《大西洋月刊》上剪貼而來。

儘管一流演員們在泰恩·拉斐利流暢的導演下奉獻了精湛表演，但房間裏仍開始瀰漫着平庸的瘴氣。當爭論笨拙推進時（“要我説，除此之外還有消費主義！”），哈達裏先生以冷麪幽默和懷疑精神塑造的埃姆斯淡淡指出：“我們現在只是在堆砌詞彙。”

這是眾多令人不快的敏鋭觀察之一。“頓悟"逐漸將其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承諾埋沒在冗長的言辭之下。結果就像一幅拼圖，一旦完成，卻無法形成一個令人難忘的畫面。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戲劇評論家。

2022年7月1日印刷版以"對話與懺悔"為題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