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取消文化進軍華盛頓
Allen C. Guelzo
喬治·華盛頓對喬治·華盛頓大學來説是個問題,據《華盛頓郵報》報道。多年來,這所位於國家首都的大學一直籠罩在華盛頓總統蓄奴歷史的陰影下。2020年,校方開始調查學校運動隊名稱"殖民者",因其"殖民者對有色人種社區的摧殘方式"。上個月,“殖民者"這一名稱被棄用。今年春天,《華盛頓郵報》刊登了該校大四學生迦勒·弗朗索瓦的評論文章,主張大學應通過徹底棄用華盛頓的名字,以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重新命名來應對"系統性種族主義、制度性不平等和白人至上主義”。
喬治·華盛頓確實曾擁有奴隸。除了從父親那裏繼承的10名奴隸外,他多年來還直接購買了另外65名。1759年他與瑪莎·丹德里奇·卡斯蒂斯結婚時,她又帶來了84名奴隸到弗農山莊。到1786年奴隸人數達216人。1799年,即他生命的最後一年,華盛頓擁有317名男女老少奴隸。即便在擔任首任總統期間,他仍在最初的首都紐約和費城的家中至少保留了8名奴隸。
華盛頓也並非仁慈的主人。他曾因四名奴隸的"惡作劇"將他們賣到西印度羣島的水上地獄,並批准監工鞭打"極其無禮"的奴隸。當瑪莎·華盛頓帶到費城的嫁妝奴隸之一奧娜·賈奇逃跑時,華盛頓試圖(未果)重新抓回她。1784年,為治療無休止的牙病,他聽從一位牙醫建議,付錢讓奴隸拔下九顆牙齒移植到自己口中。
然而,華盛頓所處的時代也是啓蒙運動時期,當時物理世界和政治世界的傳統等級制度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獨立宣言》中所説的“自然與自然之神”的萬有引力定律和自然權利。勞動不再被視為屈從的標誌,而商業則變得令人欽佩。由於商業和勞動使人類歷史上首次讓人們對自己的生活有了更大的掌控感,奴隸制開始被視為令人厭惡和不道德的行為。
華盛頓是這一轉變的象徵。1775年他接管的美國大陸軍曾禁止招募“任何流浪者、黑人或無業遊民”。但到獨立戰爭結束時,他麾下已有多達5000名黑人士兵。與他一起在福吉谷度過寒冬的士兵中有10%是黑人。到了18世紀80年代,他開始談到希望採取“某種計劃……廢除奴隸制”,並將奴隸制描述為他“無法避免的遺憾”。在他的遺囑中,華盛頓做了其他開國元勳未曾做過的事——解放了他名下所有的奴隸,併為他們的子女提供教育。他“鄭重”禁止“以任何藉口秘密出售我死後擁有的任何奴隸”。
因此,是的,喬治·華盛頓曾擁有奴隸,而他反對奴隸制的轉變是緩慢的。但這並不是歷史評價中唯一需要考慮的功過問題。在一個剛剛從數百年視奴隸制為常態的美國,華盛頓正摸索着走向廢除奴隸制。他同樣是一場開啓廢奴運動的革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物。當新政府成立後,他坦率地告訴埃德蒙·倫道夫,如果南方的蓄奴州執意破壞新共和國,“他已下定決心遷往北方各州”。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在他最著名的演講中稱讚華盛頓是“直到打破奴隸枷鎖才能安息的人”。
讓他曾經的對手——英王喬治三世來作最後的評價。1797年,旅英美國畫家本傑明·韋斯特與駐英外交使節魯弗斯·金共進晚餐時,轉述了喬治三世得知華盛頓在獨立戰爭結束後主動交還大陸軍總司令委任狀、將兵權和平移交給民選政府時的震撼評價:“這一舉動,“國王説,使華盛頓"成為當世最卓越的人物,堪稱這個時代最偉大的典範。”
至少在這一點上,喬治三世讀懂了華盛頓。我想,喬治·華盛頓大學的命名者們也是如此。
格佐先生是普林斯頓大學詹姆斯·麥迪遜項目政治與領導力倡議主任。
2021年9月9日,喬治·華盛頓大學校園內,學生們走過喬治·華盛頓雕像。圖片來源:斯特凡尼·雷諾茲/彭博新聞社本文發表於2022年7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取消文化襲向華盛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