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亞·格拉齊亞·基烏里在時尚中尋獲自由 - 《華爾街日報》

2016年，當瑪麗亞·格拉齊亞·基烏里被任命為迪奧藝術總監時，引發了軒然大波。一些評論家質疑這家法國高級時裝品牌由一位曾在芬迪和華倫天奴等意大利品牌工作的意大利人執掌會如何發展。另一些人則擔心，58歲的基烏里女士在職業生涯大部分時間與他人合作後，是否有能力獨自一年創作六個系列。

然而，真正讓基烏里女士惱火的是，“所有人"似乎都認為她將成為迪奧70年曆史上首位女性創意總監是件大事。“我覺得這太荒謬了，“她在羅馬家中通過視頻説道，當時她正在為7月4日在巴黎舉行的迪奧秀做準備。“人們太驚訝了！他們似乎沒注意到我從20歲起就一直在時尚界工作。”

基烏里選擇擁抱自己的女性身份。“有一種觀念認為只有男性才能成為創意天才，而女性唯一能創造的就是孩子，“她用濃重的羅馬口音説道，附近教堂的鐘聲響起。“我想解釋我的觀點。”

她的首秀以模特們穿着薄紗裙和印有"我們都應該是女權主義者"的T恤大步走在T台上為特色——這是尼日利亞作家奇瑪曼達·恩戈茲·阿迪契埃TEDx演講的標題。此後，基烏里女士因提升全球女性藝術家和工匠的地位、設計更舒適的衣服和實用的鞋子，以及在T恤上印上更大膽的標語（“姐妹情誼是全球性的”）而贏得了聲譽。

一些評論家質疑一件860美元的T恤上印有女權主義口號的價值，或者挑剔迪奧"完美漂亮"的衣服沒有完全傳達基烏里女士想法的分量。但顧客們正在購買她所銷售的產品。根據滙豐銀行的估計，在她工作的六年裏，迪奧的收入增長了兩倍，今年將超過80億美元。國家女性藝術博物館在今年春天向她致敬，9月她將在紐約獲得時裝藝術高級時裝理事會獎。

在羅馬長大的基烏里女士表示，她始終將服裝視為一種表達方式。她的父母相當傳統，但允許她穿得"稍微搖滾一點”。少女時期的基烏里會淘遍跳蚤市場尋找美國牛仔褲和軍裝夾克，然後用顏料或刺繡進行改造。“我確實是以追求自由的心態接觸時尚的，“她説，“我喜歡玩味時尚。”

她追求時尚事業的願望令工薪階層的父母感到失望，尤其是她的母親——這位從未接受過高等教育的裁縫本希望女兒能獲得更好的教育機會和職業發展。父母最終同意資助她就讀歐洲設計學院（IED）的時裝專業，條件是必須同時攻讀本地公立大學學位。但20歲那年，入學僅兩年的基烏里毅然退學：“夠了！壓力太大了。”

雖然不確定具體方向，基烏里深知自己渴望創意工作。為維持生計，她開始為小型鞋履配飾公司繪製設計圖——“配飾是我的初戀”，這份自由職業最終引領她在1989年加入由羅馬五姐妹掌舵的芬迪品牌。“在那裏我學到最重要的課程是團隊協作，“她回憶道，“她們從不以’我’自稱，永遠説’我們’。”

在芬迪擔任配飾設計師的十年間，基烏里招募了校友皮喬利，二人共同打造出風靡一時的法棍包，這款爆款產品屢屢出現在《慾望都市》中。1999年轉戰華倫天奴後，這對搭檔先擔任配飾設計師，2008年升任聯合創意總監，期間不僅以臨危不亂的表現備受讚譽，更實現了品牌銷售額翻倍。在他們的執掌下，該品牌既通過及地長裙、高領長袖等造型抵制過度裸露的潮流彰顯內斂氣質，又憑藉金屬鉚釘Rockstud鞋包系列的成功塑造了酷感形象。

公司創始人瓦倫蒂諾·加拉瓦尼教會了基烏里女士"永遠不要懷疑自己在做的事。只要你喜歡且認為正確，就別在意批評”。當她加入迪奧後，這條建議顯得尤為珍貴——這意味着她每週工作日都要遠離丈夫和兩個二十多歲的孩子，在巴黎工作。用新語言和不同文化執掌一個頂級品牌，“我突然置身於聚光燈下”，她説，“有些人無法理解為何選擇我”。

鑑於迪奧在過去大半個世紀裏塑造女性氣質的重要地位，基烏里女士深知由自稱女權主義者執掌創意大權的意義。她上任後的首個舉措就是聘請女性攝影師拍攝作品。“影像的力量比服裝更強大”，她解釋道，並指出大多數女性形象都出自男性視角：“我想要不同的凝視”。

基烏里還因其不採用細高跟鞋的秀場獲得讚譽，這些系列更實穿舒適，模特種族多樣性也有所提升。“對我來説，衣服是身體的第一居所，我不希望讓人感到不適”，她説，“否則就像打造了一張讓你睡不安穩的牀”。

基烏里利用其職位展示了非洲、印度、西班牙等地設計師與工匠的作品，並通過Instagram展示單品背後的工藝。“我痴迷於構建這種語境，展現服裝背後所有創意工作者”，她説。今年初她發佈的未來主義高科技系列中，寬鬆束腰夾克猶如鎧甲——或許是對女性身體困境的隱喻，她將這個系列命名為"新時代”。

並非每位女性都會覺得，那些由骨感模特展示的天價禮服系列能賦予她們力量。基烏里女士承認，作為奢侈品牌設計師，她的服裝並非為所有人而設計。她解釋道，由於時裝週季復一季的循環發佈，從財務角度考慮，她無法為T台準備不同尺碼的服裝版型。“認為時尚能解決世界問題的想法太瘋狂了，“她説。

但基烏里女士認為，她的迪奧設計之所以越來越能引起女性共鳴，正是因為她意識到萬物皆具政治性——即便是小貓跟鞋也不例外，在當下尤其如此。“時尚是表達我們文化、歷史和人性的一種方式，“她解釋道，“你決定自己要在世界上做什麼，而服裝能幫助你在工作中展現自我。”

本文發表於2022年7月2日刊，原標題為《瑪麗亞·格拉齊亞·基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