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金屬》評論：超級航母的誕生 - 《華爾街日報》

太平洋上的喬治·華盛頓號航空母艦。圖片來源：John M Hageman/UPI/Shutterstock美國戰地記者厄尼·派爾在1945年沖繩戰役陣亡前夕曾這樣描述航母：“它雖貌不驚人，卻是高貴的存在。“派爾寫道：“航母沒有優雅的體態，缺乏流暢的線條。它頭重腳輕，像頭飽食的母牛。不像巡洋艦能浪漫地劈波斬浪，也不似驅逐艦般靈動翩躚。它只是笨重地犁浪前行……但這鋼鐵巨獸藴含着兇猛力量，正是其征戰歷程鑄就了這份高貴。”

這份征戰史的開端並不光彩——日本用艦載機偷襲珍珠港。當時美國準備不足，部分原因在於世人尚未充分認識到航空武力的致命性，以及航母艦隊驚人的力量投送範圍。短短六個月後，美軍艦載機在中途島海戰擊沉四艘日本航母，太平洋戰局就此逆轉。

二戰充分展現了這些"不對稱海上巨獸"的真正威力。此後的數十年間，被稱為超級航母的核動力鉅艦將美國力量投射至全球每個角落。而縱觀美國曆史——自1933年"遊騎兵號"始——無論超級航母還是常規航母，都誕生於東海岸同一處彈丸之地：詹姆斯河入海口處的紐波特紐斯造船廠。

邁克爾·法比是防務出版商簡氏集團的現任撰稿人，也是一位資深記者，曾為弗吉尼亞州紐波特紐斯的《每日新聞報》報道過這家造船廠。在《重金屬：建造美國超級航母的造船工人艱辛歲月》一書中，法比先生寫道，在這片廣闊的船廠裏，“我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有人或許會説這是一種被遺忘的生活方式——美國勞工將美國鋼鐵鍛造成美國軍艦，以捍衞美國的生活方式。”

之所以稱其為被遺忘的生活，是因為過去四十年間美國眾多工廠相繼倒閉。但在紐波特紐斯，這支曾在1940年代贏得海戰的藍領鐵軍依然火花四濺——當涉及超級航母時，他們組裝的是全球最大、最精密、最強力且最昂貴的軍艦。

那麼如何建造這樣一艘航母？法比先生通過2011至2021年的敍事向我們展示，聚焦于傑拉爾德·R·福特號建造的最後階段和約翰·F·肯尼迪號建造的初期。這兩艘是美國海軍所稱福特級的首批艦艇：採用更快捷的數字技術實現武器從下層甲板到飛行甲板的轉運及艦載機起降作業，也是首批工程師使用平板電腦而非藍圖建造的航母。

不過這與廚房裏多位主廚爭權、小時工各懷心思的香腸製作並無二致。法比用大量篇幅描繪了前線工匠——焊工、電工、管道工和油漆工——的工作與生活，他們鑽入烤箱般逼仄的空間，在航母巨大的蜂窩結構中建造並連接每個艙室；還有前來受訓並操作這些艦船的普通水兵。這些正是法比力圖致敬的"無名英雄”。

故事隨着高層人物的決策而曲折發展——船廠主管、公司經理、工會領袖、國會議員、五角大樓高層、海軍指揮官——而建造艦船的男女工人們則在生產進度和預算限制的夾縫中爭分奪秒。這些官員有時意見相左，基層同樣風起雲湧：行業團體爭奪場地時間和資源，種族與政治緊張關係激盪着船廠黑人工人（他們多支持民主黨並加入工會）與 predominantly 非工會且支持共和黨的白人工人的生活。2019年颶風"多里安"的來襲和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發，更如同意外抽中的鬼牌攪亂了整局棋。

法比先生的前作《衝突：太平洋上的中美力量對決》已探討過這一主題，《重金屬》同樣聚焦於此——因為正在建造的"福特號”、“肯尼迪號"及後續多艘超級航母，主要就是為了抗衡中國海軍力量的崛起。過去十年間，五角大樓、國會和白宮持續爭論這些艦船是否真是最佳應對方案。

中國宣稱擁有可將這些海上猛獸變成活靶子的"航母殺手"導彈。眾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亞當·史密斯被引述質疑：“是否有其他方法能接近戰場？或者用不到120億美元的代價部署無人系統？“或許確實存在替代方案，但法比指出中國自身也在瘋狂建造航母。

最終，這位新對手帶來的挑戰以及對未來海戰形態的疑問，為紐波特紐斯船廠當前的所有工作投下了長長的陰影。法比先生精彩地捕捉了這些工作的廣度和複雜性，儘管他對所有參與或駕駛這些艦船的人——他們無不真誠、勇敢且充滿理想——的坦率欽佩，使得這幅關於船廠的親切肖像畫在個人層面上更接近諾曼·洛克威爾而非愛德華·霍珀的藝術風格。

還需警惕敍事方向的突然轉變和重複內容的出現。我們被過於頻繁地提醒：從肯尼迪號抽調工人協助完成福特號，會危及肯尼迪號的里程碑式進展。此外，這本充斥着人名和技術術語的書籍未附索引，實屬遺憾。

但無論這些偉大艦船未來命運如何，自二戰以來，派爾所讚頌的"行動傳統”——那種高貴的本質——只得到了進一步弘揚。從那時至今，美國航母已不僅是戰艦。法比先生指出，它們已成為"保障全球海上貿易通道暢通"的哨兵，使"美國得以主導全球貿易格局”；它們也是希望的燈塔，“在危機或災難時刻通過人道主義援助展現美國的同情心”。它們既展示力量，也投射着民主、人權、多元主義及權力和平更迭的美國價值觀。

面對日益強勢專制的中國——這個正在公民周圍構建愈發奧威爾式監控國家的政權，福特號和肯尼迪號這樣的艦船體現了民主選擇和開放社會背後的決心。法比先生特別注意到紐波特紐斯船廠許多工人安全帽上的貼紙：“我們鑄造自由”。

確實如此，而《重金屬》這部作品堅定地穿越了大型船舶建造的起伏浪潮，做了一件崇高的事情——它證實了世界上沒有任何其他地方能如此出色且長久地構建這種自由。

凱里先生的著作包括《渡鴉的孩子們：暮色中的阿拉斯加文化》。

刊登於2022年7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我們建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