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學校的禱告不屬於你時 - 《華爾街日報》
Joseph Skibell
1966年南卡羅來納州一所學校裏祈禱的一年級學生。圖片來源:貝特曼檔案館/蓋蒂圖片社本週,最高法院大法官尼爾·戈薩奇在一份意見書中裁定,一所公立高中的教練在其球隊比賽後於球場上祈禱——通常有許多球員在場——是憲法賦予的權利。這一判決立刻讓我回想起上世紀70年代在德克薩斯州拉伯克上學的日子。在我們龐大的學校系統中,只有少數幾個猶太人,而我所在的年級沒有其他猶太孩子,我總覺得自己像個異類。
這種感覺很早就開始了。我記得上一年級時,每當提到任何與猶太相關的事物——光明節或逾越節、土豆餅或陀螺——彷彿我的同學們都收到了同一個秘密信號:28個小腦袋會齊刷刷轉過來,28雙眼睛會默默盯着我,然後28個小腦袋又齊刷刷轉回去。
“你不信耶穌?”二年級時,一個我暗戀的金髮小女孩有一天問我。
“不信。”我説。
她露出懷疑的表情。我記得當時望着教室裏各自忙碌的同學們,心想:你們都在討論這個?
在我的家庭裏,我們都用幽默來應對這種局外人的感覺。我父親是商界領袖,也是當地Shriners組織的執行委員會成員,當他競選該組織的“至高領袖”時,他的競選口號“82年選猶太人”被醒目地印在紅色菲斯帽和棕色皮夾克背面。正如我祖父帶着輕微東歐口音稱呼非猶太拉伯克人為“鄉巴佬”那樣,他們能選出一個猶太人當領袖,確實説明了當地人的開明。
然而,對於一個13歲的受戒禮男孩來説,在成人禮上連一個猶太朋友都沒有,這句口號既尷尬又好笑。或者説,即便好笑,這份幽默中也摻雜着不少懊惱。
我們深知自己並不真正屬於這裏,而這種提醒有時會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現。我的高中有兩位駕駛課老師:一位會帶着三個15歲學生坐上配有雙方向盤、雙油門和雙剎車的教練車;另一位則留在教室裏操作模擬駕駛器——那些測試我們反應力的小型假車,我們盯着前方屏幕播放的道路畫面進行駕駛練習。
某天,當教室燈光熄滅、教學影片開始播放後,負責模擬器的老師突然蹲到我身旁,湊近我耳邊低語:
“斯基貝爾,“他悄聲道,“戈德華特肯定是猶太人。就衝這個姓氏——戈德華特?他自己否認,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他必須是,對吧?”
這場景着實詭異:一個成年教師,政府僱員,特意選中我彎下腰,像宗教裁判官般對着我耳朵灌輸他對"偽裝猶太人"的猜疑。
當時我並未多想。在德克薩斯小鎮做非基督徒就是如此,到15歲時,我對這類事早已習以為常。
我們與眾不同。雖然能在非猶太世界生活,但我們的世界似乎從未真正融入其中。比如每年猶太新年和贖罪日,我和兄弟姐妹們不得不請假——如果沒記錯,成績單上的缺勤原因標註着"可避免但情有可原”。我們懺悔、禱告、行善這些構成敬畏日精神根基的行為,被判定為"可避免但情有可原”。而同學及其家人的禱告則較難迴避——在我們的學校體系裏,也更缺乏正當性。
在1962年的恩格爾訴維塔爾案中,最高法院裁定公立學校組織的祈禱活動違反了《第一修正案》中政教分離的設立條款。但我們當地的學校管理者們,就像一對無法調和離婚夫妻的孩子,似乎總想把這對爭吵不休的夫婦重新撮合在一起。
儘管我在70年代中後期上高中時,每天早晨學校的公共廣播系統都會將晨禱傳入每間教室,而且是以叛教拉比耶穌的名義進行的祈禱。
我與一個自認是無神論者的孩子,以及另一個來自佛教家庭的同學一起去找校長投訴,指出公立學校的祈禱活動已被禁止十多年了。“哦,那不是祈禱,“他解釋道,“那是靈脩。”
“有什麼區別?“我記得當時問他,但他似乎對解釋這些術語不感興趣,靈脩活動仍在繼續。
當然,要與處境迥異的人分享觀點可能很困難。我身高5英尺9英寸,不算矮也不算高,我發現當我在機場或繁忙的城市街道上時,如果我稍微盯着迎面走來的人頭頂上方看,他們總會給我讓路。我把這個技巧教給了身高5英尺6英寸的女兒,她發現效果非常好。
然而,當我向一位身高6英尺3英寸的朋友描述這個技巧時,他叫我別犯傻了。在與他爭論時,我指出,由於他的身高,他總是俯視別人的頭頂,人們可能總是會給他讓路。他仍然不買賬。
本週閲讀戈薩奇大法官的意見書時,他寫道"學會容忍各種言論或祈禱是學習如何在多元化社會中生活的一部分,這是培養寬容公民必備的品質”,我想起了我那位高個子朋友,以及所有因被他視線遮擋而默默讓路的矮個子們。我也想起了那位駕駛教練,在虔誠基督徒環繞的漫長童年裏,我早已學會容忍他享有的言論自由。
斯基貝爾先生著有《月亮上的祝福》和《可治癒的浪漫》等小説,現任埃默裏大學温希普人文學院傑出研究教授。
本文發表於2022年7月2日印刷版,原標題為《當校園裏的祈禱不屬於你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