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如何成為普京的新戰略武器 - 《華爾街日報》

在俄羅斯入侵其較小鄰國的數日前，莫斯科發佈了一系列海上警報，實際上封鎖了烏克蘭海岸附近的黑海部分區域，而烏克蘭是全球主要的穀物和食用油出口國。

根據西方和烏克蘭官員的説法，俄羅斯隨後採取的措施——用軍艦封鎖或奪取該國港口、摧毀糧食基礎設施，甚至侵佔農民土地並偷運烏克蘭小麥出口銷售——是與克里姆林宮的軍事戰爭同步進行的地緣政治博弈的一部分。

儘管這場入侵促使西方盟友團結支持烏克蘭，但俄羅斯利用其在糧食出口方面增強的影響力，分化更廣泛的國際社會，並擴大對中東、非洲和亞洲發展中經濟體的影響力，以自冷戰以來未見的方式分裂世界。西方官員表示，克里姆林宮的目標是利用糧食問題作為解除制裁和停火談判的籌碼，與非西方國家建立影響力和貿易聯繫，並摧毀烏克蘭經濟的重要支柱。

“這是將糧食武器化的典型情況，”美國全球糧食安全特使卡里·福勒表示，“如果他們聲稱‘只有你們與我們政府的政治立場一致，我們才會向你們運送糧食’——你還能説什麼？”

多年來，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一直將能源作為武器，利用石油和天然氣重獲蘇聯解體後喪失的影響力。如今通過糧食，俄羅斯又為其戰略箭筒增添了一支新箭。

停泊在黑海的船隻等待進入蘇利納運河——多瑙河入海的分支之一。圖片來源：Daniel Mihailescu/法新社/蓋蒂圖片社俄羅斯官員毫不掩飾其在該地區日益增長的影響力，即便他們否認利用這種力量對抗他國。俄前總統兼總理梅德韋傑夫今年曾表示，糧食是俄羅斯悄無聲息卻"具有威脅性"的武器，能保護該國免受西方制裁。

近期普京表示，常規穀物客户將獲得供應，烏克蘭可自由出口糧食。這位俄羅斯領導人週四與印尼總統佐科·維多多會晤時表示：“沒人阻止他們（烏克蘭）清除水雷並讓運糧船離港，我們保障其安全。”

但美西方官員指出，俄羅斯實際封鎖了烏港口，在黑海佈設自家水雷，並對兩國糧食出口實施嚴密控制。美國務卿布林肯6月底在柏林糧食安全峯會上稱：“俄羅斯一直在用本國糧食玩危險遊戲，出於政治目的對自身實施出口管制、設定配額、決定何時何地放行糧食。”

美國外交官擔憂這一地緣政治策略正在奏效——非洲和中東國家集團領導人近幾周頻頻強調與俄緊密關係，與戰爭初期的立場形成鮮明對比。

黑海糧食的傳統市場是北非和中東。根據美國農業部最新數據，烏克蘭的小麥主要出口至印度尼西亞、埃及、巴基斯坦、孟加拉國和摩洛哥。

在4月舉行的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投票中，這些國家均未參與支持將俄羅斯除名的93國行列——該投票被視為對烏克蘭戰爭態度的象徵性表態。

“如果無法從烏克蘭獲得糧食，他們很可能要依賴俄羅斯，“美國國務院前糧食事務官員、現就職於華盛頓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凱特琳·威爾士表示，“歸根結底，這些國家需要維護本國的政治和社會穩定。”

俄羅斯大舉入侵數日後，非盟輪值主席、塞內加爾總統馬基·薩勒曾呼籲莫斯科"必須遵守國際法，尊重烏克蘭領土完整和國家主權”。但到5月，薩勒向歐洲官員警告稱，禁止俄羅斯銀行使用SWIFT金融結算系統已導致對非糧食供應變得"困難，甚至可能無法維持”。

6月德國G7峯會期間，歐洲理事會主席夏爾·米歇爾（左）與塞內加爾總統馬基·薩勒會晤前。圖片來源：克萊門斯·比蘭/新聞池非洲聯盟發言人未立即回應置評請求。

同樣，阿拉伯聯盟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初也曾表示關切。但阿盟秘書長、埃及的艾哈邁德·阿布·蓋特於4月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及該地區其他領導人會晤，5月更指責西方施壓成員國"圍堵"俄羅斯。

西方外交官表示，俄羅斯一直試圖説服多國在聯合國大會投棄權票或反對決議。

3月，141個國家投票支持聯大譴責俄羅斯涉烏行動的決議。而4月的人權決議僅獲93國贊成。

在後一次投票中，埃及、印尼等國轉為棄權，阿爾及利亞和埃塞俄比亞則投下反對票。

“當前最可能因此遭受損失的國家並未抨擊俄羅斯，“曾任美國駐烏克蘭大使的大西洋理事會俄羅斯問題專家約翰·赫布斯特表示，“若阿盟和非盟能強烈譴責俄羅斯，或許能迫使其改變政策。”

關鍵問題在於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能否斡旋達成協議，使烏克蘭糧食得以出口。聯合國4月支持由土耳其協調清除烏軍在港口附近佈設的防禦性水雷，但談判後來轉向開闢安全航道——部分源於烏克蘭擔憂俄方可能利用排雷行動趁虛而入。

4月聯合國成員國投票決定將俄羅斯逐出人權理事會。圖片來源：Michael M. Santiago/Getty Images各方均表示支持某種協議，但莫斯科與基輔均未對最終方案作出承諾。古特雷斯發言人杜加里克表示：“關於將烏克蘭及俄羅斯的糧食和化肥推向全球市場的談判正在緊張推進中。”

西方官員質疑普京的誠意，稱莫斯科無意讓烏克蘭重返國際糧食市場。

美國農業部長維爾薩克在採訪中表示：“我個人懷疑俄羅斯是否真誠參與談判。”

糧食貿易商與外交官指出，若全球糧食危機（已受乾旱、疫情及其他衝突影響）進一步惡化，西方的努力恐難滿足貧困國家需求。

歐盟、波蘭和美國正尋求陸路運輸烏克蘭糧食，但分析師稱該方案月運輸量僅150萬至200萬噸，遠低於烏克蘭此前每月600萬至700萬噸的出口量。

前官員與海軍將領表示，若聯合國主導的談判未能促成今夏烏克蘭糧食外運，要求北約或其他海軍在黑海開闢安全航道的呼聲將高漲。

迄今為止，華盛頓方面尚未採納這一方案，因為這將面臨與提議在烏克蘭設立禁飛區類似的危險，可能遭遇水雷的威脅以及與任何闖入保護區的俄羅斯船隻發生小規模衝突。

與此同時，克里姆林宮正利用國家媒體和與發展中經濟體的密集外交活動，將近期食品價格上漲歸咎於西方制裁及其他因素。普京總統聲稱烏克蘭的糧食"對全球市場影響甚微”。

烏克蘭及西方國家正試圖反擊。烏克蘭外交部長德米特羅·庫列巴在美國國務院主辦的活動中向非洲記者表示：“俄羅斯一手封鎖烏克蘭糧食出口，一手試圖將責任轉嫁給烏克蘭，這種玩弄世界飢餓遊戲的行徑實在駭人聽聞。”

美國國務院專門開設了"破除虛假信息"網站，並牽頭開展巡迴宣傳活動，向其他國家闡明西方制裁並不針對糧食。儘管如此，維爾薩克部長仍擔憂俄羅斯將糧食短缺歸罪於西方的宣傳在非洲及世界其他地區正在產生效果。

“美國並未對糧食或化肥實施制裁，“他強調，“事實是俄羅斯發動了這場衝突，是俄羅斯在摧毀糧食、竊取糧食，並讓農民難以為下一季收成播種。”

安·西蒙斯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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