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君子的內心世界 - 《華爾街日報》

2021年，近10.8萬美國人死於藥物過量。這一數字在近年來呈現出驚人增長：2016年僅為6萬出頭。雖然被稱為流行病，但其受害者並非無意為之。他們是主動選擇。忽視這一區別導致現有的毒癮治療方法未能充分利用藥物使用背後的心理因素。

當人們開始出於醫療或娛樂目的用藥，隨後明知危險仍繼續追加劑量時，成癮便開始了。印第安納大學社會學家阿爾弗雷德·林德史密斯在其1947年著作《鴉片成癮》中發現，當人類使用者意識到痛苦戒斷症狀是由於體內缺乏藥物所致時，就會淪為成癮者。

猿類與人類一樣會經歷生理戒斷反應，但不會像人類成癮者那樣瘋狂尋求"再次用藥"。為何？因為猿類不具備將自身痛苦與藥物缺失聯繫起來的心智能力。儘管動物大腦與人類極為相似，但動物無法思考自身痛苦及其成因。林德史密斯認為，成癮需要對戒斷痛苦的成因有理性的認知，才會促使人們尋求藥物。因此，他可能不會將"成癮"這一術語應用於賭博等更廣泛的強迫行為，因為這類戒斷痛苦僅是心理層面的。

多年後，在研究兒童學習過程時，著名斯坦福社會心理學家阿爾伯特·班杜拉提出了"自我強化"概念。班杜拉的研究闡明瞭心智對某事物的初次體驗如何催生對再次體驗的渴望。

無論初次體驗如何，人類大腦都能在記憶中反覆回味、懷念它，從而使第二次體驗更具吸引力。賭徒在受到賭博誘惑時會感到痛苦——但這純粹是心理層面的。他們對賭博快感的渴求，與吸毒者的癮念如出一轍。

自我強化的概念揭示了初次接觸毒品、性、香煙或酒精如何引發後續行為。關鍵在於記憶中至少保留着愉悦的片段。雖然自我強化不必然導致重複行為，但它是成癮的必要條件。這種機制同樣會強化那些被社會認可、通常不被視為成癮的習慣。比如在初次閲讀體驗愉悦後，你可能成為沉迷小説的長期讀者。

儘管所有離經叛道的行為都需先被構想才能實施，但這些個人實驗並非總在孤立狀態下開始。青少年飲酒、吸煙或吸毒的念頭，往往源於同伴的談論或示範行為。當男孩目睹朋友吸毒後眼中浮現迷離而幸福的神情時，他不可避免地會得出"吸毒有時令人愉悦"的結論。若旁人遞來一杯眾人正在飲用的啤酒，社交影響便會強化他的好奇心。

真正的謎題不在於越軌行為為何開始，而在於這些行為在被構想後為何沒有更頻繁地實施。社會學解釋認為，傳統文化和社會規範產生的約束力在多數時候能有效抑制不良行為。然而，亞文化仍可能助長被主流禁止的活動。因此，越軌行為的產生既可能源於個體行動者，也可能受到亞文化羣體的推波助瀾。

毒癮與新冠肺炎等疾病不同。因為人類的成癮行為必須通過自我強化才能完全形成，所以它比生物感染更容易克服。歸根結底，成癮是被滿足並記住的誘惑。它們永遠不會被完全遺忘。但與猿類不同，人類會抵制他們想要抵制的誘惑。

託比先生是羅格斯大學社會學名譽教授。

羥考酮-對乙酰氨基酚藥片照片：帕特里克·西森/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