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遺留炸彈阻礙德國擺脱對俄天然氣依賴——《華爾街日報》

德國威廉港——一個長期被忽視的問題正使德國擺脱俄羅斯天然氣管道依賴的努力複雜化：超過一百萬噸武器和爆炸物正在海底鏽蝕。

隨着烏克蘭戰爭持續，柏林計劃沿北部海岸建造三座液化天然氣接收站以擺脱對俄能源依賴。該計劃旨在改從美國、加拿大或卡塔爾運入天然氣，在莫斯科限制供應導致德國製造業及整體經濟受擠壓之際，實現能源供應多元化。

但在接收站啓用前，迪特爾·古爾丁及其公司SeaTerra GmbH等專業團隊必須排查並清除周邊所有未爆戰時軍械（UXO）。數量可能極為龐大。

“我們發現了可疑物，“古爾丁載着訪客從港口駛向海上排爆平台時説，“可能只是廢鐵。但必須清除每塊金屬物——它們都可能是炸彈。”

歐洲多地仍存有二戰的未爆彈藥遺蹟，但德國問題尤為嚴峻。據估計，波羅的海和北海海底沉積着160萬噸武器彈藥，其中多為戰後盟軍指揮官下令銷燬德國軍火儲備時所傾倒。從大型炮彈、魚雷到水雷，這些未爆彈藥正阻礙包括海上風電場在內的新發展項目。

一個項目，TenneT TSO GmbH的Riffgat風電場，在2014年推遲一年上線，因為需要清除30噸二戰彈藥才能鋪設將渦輪機連接到陸上電網的電纜。

德國威廉港正在建設的浮動液化天然氣終端。該地區擁有德國最大的海軍基地和一個小型商業港口。隨着德國轉向採用更廣泛的能源供應組合，這個問題變得越來越緊迫，為專業炸彈獵人創造了機會。

“我們正在處理一顆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科技公司north.io的首席執行官兼創始人Jann Wendt説，該公司正在開發技術來繪製海底遺失彈藥的地圖。

擬議的新液化天然氣終端站點之一是Minsener Oog，這是緊鄰威廉港以西德國北部海岸的東弗里斯蘭羣島鏈中的第一個島嶼，威廉港是德國最大的海軍基地和一個小型商業港口的所在地。

據估計，該地區有1萬噸彈藥。要到達該地點，船隻必須向右急轉，通過一個狹窄的通道，經過武器傾倒場。這些爆炸物的存在已經推遲了烏克蘭戰爭前拓寬航道的計劃。

“在航道能夠在該地區拓寬和拉直之前，必須清除舊彈藥，”負責當地水道和航運辦公室炸彈清除項目的Marcus Grünwald説。他説，最大的危險是如果船隻偏離航線並拋錨，意外引爆彈藥。

最新發現表明，在胡克西爾高原附近可能存在一個更大的廢棄彈藥傾倒區，該區域位於敏瑟諾格島以南，毗鄰威廉港。

軍事歷史學家烏韋·維歇特表示：“距離威廉港約三四公里處可能堆積着30萬噸彈藥，這是個重大隱患。“作為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州和赫爾辛基委員會的顧問，他補充道：“具體數量無人確知。“該委員會是由波羅的海國家組成的環保組織，致力於改善波羅的海環境質量。

維歇特先生的研究依據英國軍事檔案和當地港口日誌。二戰後英國控制着這些北部港口，主導了海上武器庫存處理工作。

雖然主要傾倒區位置已知且禁止船隻通行，但關於其他彈藥投放點的記錄寥寥無幾。根據1970年政府對漁民的訪談記錄，盟軍指揮官常僱傭德國漁民運送武器至傾倒區，按載量計酬的漁民為快速返航接單，往往隨意拋擲炸彈。

1970年9月14日的政府訪談記錄顯示，一名從弗倫斯堡運送三批武器至德丹邊境小貝爾特海峽的漁民承認，這些武器都是在往返途中直接傾倒入海。

藉助這些資料，德國當局已定位部分西方盟軍監管下傾倒的軍備物資，但仍存在信息空白。關於前蘇聯可能傾倒入波羅的海的武器彈藥，目前缺乏可靠數據。

迪特爾·古爾丁和他的公司SeaTerra負責尋找並清除未爆的戰時軍械。波羅的海海洋環境保護委員會（Helcom）多年來一直努力聯合所有沿岸國家清理波羅的海，包括處理遺留彈藥。該組織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於今年2月正式停止了會議。

迄今為止，尋找和清除彈藥的工作一直繁瑣耗時。通常，掃描設備發現疑似炸彈後，需派遣潛水員下潛定位並識別武器，判斷其是否穩定到可安全移除。某些情況下，軍械會在現場引爆——這雖消除了意外爆炸風險，卻可能導致有毒污染物擴散。

針對波羅的海最大彈藥傾倒場之一科爾貝格海德的研究發現，生活在彈藥上或緊鄰彈藥的貝類體內毒素濃度極高。德國基爾大學自然科學家毒理學與藥理學研究所所長埃德蒙·馬澤爾向議會聽證會指出，這些貝類具有致癌風險，不可食用。

馬澤爾表示，廢棄彈藥還可能影響魚類資源。魚類偏好開闊水域中的結構體（如岩石縫隙或堆積的魚雷、水雷與炸彈之間的空隙），這些區域常是產卵地。其研究表明，傾倒場毒素水平足以殺死魚卵和幼魚，可能導致種羣數量萎縮。

儘管專家們一致認為水下傾倒場構成環境危害，但真正引發新緊迫感的是這些武器帶來的經濟風險。

經濟智庫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加布裏埃爾·費爾伯邁爾表示，德國高達15%的GDP和350萬個就業崗位依賴於海上運輸。他指出，一次嚴重事故就可能動搖對該地區航運業的信心。

“只需一起重大事件就足以撼動整個經濟生態系統，“他表示，“我們顯然需要公共部門採取行動。”

德國政府首次劃撥小額預算啓動試點項目，旨在測試運用現代技術系統性清理整片傾倒場，以取代目前零敲碎打的處理方式。

SeaTerra公司的古爾丁與蒂森克虜伯海洋服務公司等競爭對手正在研發浮動式炸彈探測清除平台原型機，該設備可從海牀回收彈藥並在船上焚燒。這將是一種能加速清理進程的新方法。他們表示該技術可實現環境零毒素排放。

SeaTerra發現的待移交當局的未爆彈藥被存放在加固容器中。圖片來源：SeaTerra明瑟諾格島附近海域可能成為同類技術的首批試驗場之一。德國政府計劃在當地支持試點項目，以測試清理技術能否規模化應用。若獲批准，相關工作將於2024年前啓動，加速未爆彈藥的清除進程。

蒂森克虜伯海洋系統公司首席運營官亞歷山大·奧雷利亞諾預測，這樣一個平台每天可處理三噸彈藥。

“這意味着需要1000年才能清除所有武器，“他在9月的一次會議上表示，“我們需要100個這樣的平台才能應對。”

聯繫作者 威廉·波士頓，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