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武漢》評論：危機中的温情 ——《華爾街日報》

《武漢武漢》中的一幕圖片來源：POV在真實感染新冠的情況下觀看《武漢武漢》是一種新奇的觀影體驗——雖然我並不推薦這麼做。但這部影片本身值得關注：才華橫溢的加拿大紀錄片導演張僑勇在病毒最初暴發的中國武漢封城期間進行拍攝，通過極其貼近的視角、病牀邊的鏡頭以及把護士逼到抓狂的暴躁老人，捕捉到一種普遍的困惑與恐懼狀態。對於在這個半球經歷過疫情的人們而言，這一切都顯得無比熟悉。而這顯然正是影片的核心所在。

作為PBS紀錄片系列《觀點》第35季的開篇之作，《武漢武漢》秉持的視角是：面對新冠疫情這樣的流行病，一座城市的存亡取決於人民。（影片幾乎未提及北京的官僚體系——除了其低效表現，也未涉及任何關於實驗室或蝙蝠的理論。）那些人——比如富有同理心的急診科醫生鄭醫生，或是隻有在把頭髮剪成易打理的男孩短髮時才顯不安的蘇蘇護士——顯然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即使面對患者的激烈抗拒（可以理解，他們病重到難以配合）。

“要打電話叫您兒子來嗎？”一位護士威脅着拒絕檢測的老人。“你叫老天爺來都沒用！”老人吼叫着回應。另一位患者對張僑勇的攝製組喊道：“繼續拍五天吧——五天後我就死了！”畫面如病房般乾淨利落，剪輯如現實般精準犀利。

即便在2020年2月武漢封城兩個月後，整座城市街道空蕩，長江與漢江籠罩着一種詭異如油畫般的靜謐，這裏仍有一套系統在運轉（張僑勇2007年拍攝的輓歌式紀錄片《沿江而上》，正是對三峽大壩建設中被淹沒家園的告別）。大型分診中心收治了數千名輕症患者，當病情惡化時再將他們轉運至有限的醫院。9歲男孩賴賴的母親劉秀麗迫切想回家，雖然與中國的醫療體系關係緊張，但最終選擇了妥協；片中中國民眾情緒爆發後的悔悟表現，構成了《武漢武漢》耐人尋味的一面——張僑勇的鏡頭或許為他們提供了情感庇護。

這部影片同樣講述了戰疫中延續的生命（畫外音告知封城期間武漢有16,638名新生兒誕生）。若要在片中尋找貫穿線索，那必然是一對夫妻的畫像：30歲的志願者尹晨光，作為前線工作者的"醫療版優步司機"穿梭街頭；而他23歲的妻子徐芳已懷孕9個月。隨即呈現的黑色幽默在於：尹雖心地善良，卻寧願在外冒着感染風險也不願面對喋喋不休的妻子——徐芳事無鉅細地嘮叨，對鏡頭拍攝毫不在意。她抱怨丈夫沒為新生兒備齊物資，如今封城之下嬰兒牀該去哪兒找？當尹晨光終於尋得嬰兒牀，或是在購買前懂得先徵求妻子意見時，銀幕前鬆口氣的觀眾絕不止我一人——這簡直是生活的高光戲劇。

儘管充滿混亂與緊迫感，《武漢武漢》中仍能發現人性温情與宇宙寧靜的融合。部分歸功於中國樂隊花倫的配樂，其音樂如同健康的血氧儀讀數般穩定人心。還有一些則源於導演張先生捕捉的小場景。例如，武漢第五醫院的醫生們在防護服上貼上了8×10英寸的個人照片——由於長時間全副武裝，病人們從未見過他們的真容。隨之而來的是掌聲。《武漢武漢》值得這樣的讚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