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英國選民對鮑里斯·約翰遜失去耐心——《華爾街日報》

在外界看來，鮑里斯·約翰遜本週政治命運的急劇崩塌必定令人困惑不已。他於2019年夏季才成為英國首相，並在同年12月帶領保守黨以議會80席的多數優勢取得歷史性選舉勝利。而兩年半後，他就狼狽下台了。

若您感到不解也無需擔憂，因為許多英國政壇的資深觀察家同樣困惑。對於約翰遜的眾多批評者而言，他那種體現在政策和政治上的輕率態度——與他那標誌性蓬亂金髮相配的漫不經心——所折射出的不誠實品質，從一開始就不具備任職資格。為何民調顯示選民直到最近幾個月才開始注意到這點？

這位政治人物曾因同時撰寫支持與反對脱歐的報紙專欄而聞名，總在最後一刻才決定發表哪篇——彷彿他對英國一代人面臨的最重大議題的立場不過是場兒戲。他最著名的俏皮話（早於脱歐但常在公投後被提及）是：“我對蛋糕的政策是既支持擁有它，也支持吃掉它。”

“蛋糕主義"成了對鮑里斯政治手段的諷刺代名詞。他當年以"脱歐能為國民醫療服務體系每週釋放3.5億英鎊"的承諾推動脱歐，結果今年卻將低收入者工資税提高2.5%以增加NHS撥款——而所謂脱歐紅利從未兑現。他承諾為英格蘭北部地區提供更多經濟發展資金，當地得到的卻是一條通往倫敦的華而不實高鐵線，鑑於工程延誤和成本超支，可能連這條鐵路都難以保障。約翰遜的生態保守主義政策既導致能源價格飆升，又可能因燃煤發電增加二氧化碳排放。

首相的批評者們始終無法理解他為何能屢屢逃脱問責——而矛盾的是，這恰恰解釋了他成功的原因。他的成功在於許多選民認為那些批評者才是被嘲諷的對象。

約翰遜先生從未遵循英國政壇的任何常規法則，但話説回來，這些規則又為選民帶來過什麼？一個令人羞愧的事實是：英國政治階層很難讓人認真對待——這羣政界領袖獲得了極其昂貴的大學文憑，卻似乎從未學到任何實質內容；媒體階層則精於瑣碎的"陷阱提問"技巧，卻始終抓不住重點。

看似輕浮的言行，實則是約翰遜向選民宣告：他和多數人一樣對威斯敏斯特的政治馬戲不屑一顧。以"蛋糕主義"為例，嚴肅政治本應關乎艱難的權衡取捨。但英國（及西方各國）的"嚴肅"政客們早已放棄這種擔當。在脱歐前，政策核心本應是解決2008年危機後的經濟困境。以卡梅倫首相領導的保守黨為例，他們選擇通過通脹讓本國工薪階層陷入無序貧困，同時卻增加對外援助預算——這只是政府荒唐決策的冰山一角。

約翰遜的天才之處在於拒絕配合這場表演。何必為迎合媒體而假裝被"陷阱訪談"抓住把柄，繼而道歉澄清？何必接受議會那些瑣碎規則的説教？要知道就在十二年前，議員們濫用納税人資助的報銷賬户，釀成了英國近年最嚴重的政治醜聞之一。

那些大驚小怪的政客和評論家將這一切歸咎於“對選民的蔑視”，但選民們卻認為這些嘲諷約翰遜先生的言論有其來源。當這些嘲笑者未能有效服務選民時，他們難以令人信服地自詡為選民真誠的代言人。

隨後爆出了另一種類型的醜聞。事實上，共有三起。去年11月，在議會調查發現保守黨議員歐文·帕特森在任期間從事有償遊説工作後，約翰遜先生試圖挽救其政治生涯。今年春天，約翰遜因在新冠封鎖最嚴時期與下屬在辦公室聚會，遭到警方罰款和嚴厲的行政訓誡。上週末又曝出，他在明知某位議員被指控涉嫌性騷擾（近乎性侵）的情況下，仍提拔其擔任領導職務。

如果説此前他主要表現出對統治階層的蔑視，這些醜聞則暴露了對普通選民的輕慢。與此同時，英國陷入了40年來最嚴重的通脹危機，能源價格尤其飛漲。約翰遜應對遲緩，拒絕通過削減環保税等實質性措施降低燃料成本，反而加倍堅持其淨零碳排放目標。

這開始讓人強烈感受到昔日國家運作失靈的老毛病，區別在於約翰遜甚至未能實現大多數保守黨首相都能維持的最低限度經濟繁榮。他的支持率暴跌，所屬政黨也陷入恐慌。

最近幾周，選民們開始懷疑這個笑話其實一直是在開他們的玩笑。政治生涯可以承受許多打擊和挫折，但唯獨經不起這一種。

7月6日，英國前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在倫敦。圖片來源：HENRY NICHOLLS/REUTERS本文刊登於2022年7月8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為何英國選民對鮑里斯·約翰遜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