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尼·甘德爾曼的《這就是美國》樂評：一幅音樂美國馬賽克 - 《華爾街日報》

小提琴家約翰尼·甘德爾曼攝影：馬爾科·詹納沃拉小提琴家約翰尼·甘德爾曼利用疫情期間被迫停工的空檔，啓動了一項集多重使命於一身的委約與錄音計劃。最實際也最平常的目標是擴充小提琴獨奏曲目庫。但同樣重要的是，甘德爾曼將該項目視為這個焦慮時代的縮影，以及一份關於音樂與社會多樣性的宣言。

剛剛發行的錄音《這就是美國》收錄了24首新作品，三張CD總時長近四小時。這是一部當代風格的百科全書，從受民謠啓發的冥想曲、旋律流淌的新浪漫主義作品，到平衡重複性、複雜性與不同層次尖鋭度的後極簡主義篇章。大部分作品為無伴奏小提琴曲；少數幾首將小提琴與層層電子音效交織；在瑪麗卡·休斯和聲甜美的《來自J的愛》和博揚·路易斯配樂詩作《多利》中，甘德爾曼改用次中音吉他，並加入演唱、口哨與朗誦。

甘德爾曼筆下的美國更像馬賽克而非熔爐，通過美國本土及移民藝術家的作品呈現——他們中有人生於斯，有人來自世界各地。甘德爾曼本人也是移民，出生於莫斯科，在俄以兩國接受音樂訓練後移居紐約，成為先鋒絃樂四重奏組合"布魯克林騎手"的創始人。但與本專輯更相關的是他與大提琴家馬友友創立的多元文化室內樂團體"絲綢之路合奏團"的合作，該團體探索連接歐亞非的古商路上文化交融。甘德爾曼委約的部分作品正來自他在此背景下結識的音樂家。

在節目説明中，多位作曲家寫道，疫情和國家的政治分歧影響了他們的作品。儘管存在例外——如瑞安農·吉登斯充滿活力、帶有阿巴拉契亞風情的《新來者》，以及基南·阿茲梅赫的《薩赫拉在威科夫》——這首炫技性演奏曲目以節奏鋒利的合唱段落收束，但整組作品仍瀰漫着一種悵惘的情緒。

例如馬塔娜·羅伯茨的《縫合》，僅由單聲部旋律構成，沒有雙音或技巧性效果——只是一首緩緩展開的半音階輓歌，甘德爾曼先生以誘人温暖的圓潤音色演繹。克里斯蒂娜·考廷的《斯特倫》除了一段快速的琶音華彩外，整體是內省的獨白，用抒情樂句與短暫卻頻繁的靜默來揭示核心的焦慮。

事實上，焦慮是多部作品的戲劇性驅動力。《山巔之城？》——瑞亞·福勒和米卡埃拉·託賓對2021年1月6日國會大廈事件的回應——將憂鬱的民謠式小提琴主題與電子音軌並置，後者由耳語口號、人羣噪音和無詞人聲旋律構成。襲擊的暴力被推至遠景；取而代之的是前景中小提琴竭力維持優雅協和的線條，卻被尖鋭不協和的樂段不斷打斷。

奧利維亞·戴維斯的三樂章作品《沉浸》，雖被描述為對疫情和政治氛圍的雙重回應，實則超越時事性成為對小提琴表現技法的探索。但不可否認推動着作品的憤怒能量。

一些作曲家拋開當下時事，專注於為無伴奏小提琴創作帶來的挑戰。特里·賴利的《巴巴里海岸1955》運用輕快的半音階、豐富的音色調色板，以及雙音、人工泛音甚至一些輕快的撥奏段落，喚起作曲家對1950年代舊金山的回憶。蒂肖恩·索瑞通過尖鋭的和聲、稜角分明的旋律以及從機械到自由奔放的節奏，在《致考特妮·布萊恩》中營造出層層遞進的神秘感。而拉亞爾·查克爾採用一種雙音技法——在持續音上疊加旋律線，後者意在模仿作品同名樂器西內克曼琴（奧斯曼小提琴）的共鳴弦持續嗡鳴效果。

尼克·鄧斯頓以能在極端環境中存活的緩步動物命名的《水熊蟲》，是首引人入勝的奇異之作——探索小提琴的打擊樂化運用，包括敲擊琴絃、撥奏以及無音高的震音拉奏。也有些作品令人想重新評判：比如瑪雅·米羅·約翰遜的五樂章《舞蹈組曲》中，小提琴部分的創作如此富有想象力且充滿活力，以至於你會希望刪減作曲家對演奏技巧的口述沉思這些電子音效部分。安吉娜·斯瓦米納坦《臣服於冒險》中的人聲段落同樣分散注意力。

不過整體而言，這張專輯的成功之處遠多於瑕疵。甘德爾曼先生（其上一張專輯是2018年錄製的巴赫小提琴奏鳴曲與組曲全集）以温暖靈活的琴聲和敏鋭的詮釋力，為這套雄心勃勃的曲目注入了生命力。無論你關注這些新作的純粹音樂性，還是其社會政治內涵，甘德爾曼採用的多維詮釋方法都值得其他器樂演奏家借鑑。

科津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音樂相關的文章。

刊登於2022年7月11日印刷版，標題為《一位小提琴家的美國馬賽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