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教堂》評論：一個好球的故事 - 《華爾街日報》

蒂姆·羅賓斯（左）與凱文·科斯特納在《百萬金臂》（1988年）中的一幕。圖片來源：阿拉米庫存照片“燭台總是很棒的禮物，呃，或許你可以查查她在哪兒註冊結婚，選套餐具或者銀器樣式也不錯。好吧，咱們買兩套！”

羅伯特·烏爾這段經典獨白髮生在投手丘上混亂的會議中，成為《百萬金臂》的標誌性場景——這部由羅恩·謝爾頓編劇並執導的1988年體育電影經典之作。如同影片中許多時刻一樣，這個場景遊走在棒球運動緩慢夢幻與日常生活瑣碎現實的交界地帶。這位語速飛快的達勒姆公牛隊投手教練發現，隊員們因糾結於個人煩惱（尤其是該送隊友什麼結婚禮物）而心不在焉。燭台解決了問題，比賽得以繼續。正如影片提醒我們的：有時化解危機需要的不僅是運動天賦。

烏爾這段著名台詞是即興發揮的，對於這部飽受預算超支、片方干預和新人導演適應好萊塢複雜體系困擾的影片而言，這個細節恰如其分。在《百萬金臂》上映並被奉為經典（《體育畫報》稱其為史上最佳體育電影）三十餘年後，羅恩·謝爾頓出版了這本既詼諧又略帶感傷的創作回憶錄。《棒球聖殿：百萬金臂誕生記》以戲謔歡脱的筆調，揭秘了這場如今看來妙趣橫生、實則希望渺茫（就像小聯盟游擊手想打進大聯盟般艱難）的電影攻堅戰。

羅恩·謝爾頓攝影：洛麗塔·大衞多維奇對謝爾頓先生而言，首要任務是確立自己的棒球資歷——他曾於1967至1971年間在小聯盟效力四年。他球技出色卻未能躋身大聯盟，這段挫敗經歷沉澱出的苦澀成為其處女作中憂鬱底色的喜劇源泉。他將棒球夢碎形容為"單相思般的摯愛"，那些球場往事在講述時總夾雜着回味、戲謔與經年隱痛。被迫退役後，他意外開啓了第二生涯，成為遊歷型編劇。當機遇降臨讓他向好萊塢自薦導演劇本時，他手頭只有個雛形構思：小聯盟版的《利西翠妲》。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製片人湯姆·芒特竟點頭應允。

謝爾頓既興奮又忐忑。“我賣出了電影合約，“他忐忑回憶道，“但故事仍無着落。“最終完成的劇本與初始構想大相徑庭，更接近《朱爾與吉姆》而非古希臘喜劇。傷痕累累的老將捕手克拉什·戴維斯、頗具文青氣質的中年球迷安妮·薩沃伊與狂妄稚嫩的投手天才紐克·拉盧什構成的三角關係，堪稱敍事典範。選角更是錦上添花：凱文·科斯特納飾演的克拉什指導蒂姆·羅賓斯詮釋的紐克時火花四濺，兩人同時爭奪蘇珊·薩蘭登塑造的安妮芳心——而她也在以獨特方式引導着紐克。三位演員的表演皆臻化境，可惜最終注資的獵户座影業並不認同。

謝爾頓先生已在電影行業深耕多年，對製片廠的決策積怨頗深。獵户座影業諸多幹預嘗試確實顯得荒唐可笑——部分高管強烈傾向讓安東尼·邁克爾·霍爾而非羅賓斯飾演努克，甚至在開機後仍持續為霍爾遊説；另有高層認為蘇珊·薩蘭登（蘇珊·薩蘭登！）不夠美豔，難以詮釋安妮一角。

如今這些誤判雖令人發笑，但需知獵户座投資的並非僅是部另類體育電影，而是部徹頭徹尾的反套路之作。謝爾頓的劇本最驚人之處在於完全摒棄傳統結構，閒適地穿梭於各場景間，對次要角色淺嘗輒止。導演自陳劇本沒有第三幕：前一個小時細緻跟拍達勒姆公牛隊賽季，待努克升入大聯盟後便戛然而止，球隊再無高潮對決。他們是否贏得卡羅來納聯盟冠軍？嘿，自己去查比分板吧。

這部影片從慢熱賣座到全面爆紅，終成公認經典，其廣泛共鳴源於本質上並非棒球電影。它講述的是在棒球世界裏尋覓並組建家庭的故事。古希臘人定會理解安妮和克拉斯實為努克的代職父母，儘管兩人存在情場角逐。對於棒球運動常吸引的焦慮獨行者（謝爾頓以約翰·福特電影裏的孤獨槍手為原型塑造科斯特納的角色），每日與隊友建立的深厚情誼總面臨瓦解危機——總有人升遷、降級、交易或解約，下一個或許就是你。找到雙向奔赴的熱愛實非易事。

當克拉什和安妮終於決定在她維多利亞式住宅的搖擺門廊上共度餘生時，謝爾頓先生用壓抑雷雨天的陰沉灰色調拍攝了這個表面幸福的場景。角色們妙語連珠，但我一直想知道，這種惡劣天氣是否是為了給這一刻注入類似《畢業生》最後一幕那種買家懊悔的感覺。在《棒球教堂》最令人愉快的揭秘之一中，謝爾頓先生解釋説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當時必須要有傾盆大雨：否則，他們就會在棒球場了。

尼爾森女士是駐華盛頓特區的記者，也是偏執風格樂隊的創作型歌手。

刊登於2022年7月11日印刷版，標題為《一個好投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