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初創企業為債券投資者預測氣候風險

埃文·科德拉（左）和約翰·謝菲爾德創立risQ的初衷是，債券投資者需要工具來警示他們面臨的氣候風險。圖片來源：Aaron DuRall/《華爾街日報》幾個世紀以來，債券投資歸根結底就是預測兩件事：利率的走勢和借款人的償債可能性。一些初創公司認為，為了預測未來的還款情況，債券分析師需要獲得更好的數據，他們長期以來忽視的一個方面——氣候風險。

這些新公司競相設計算法，以預測自然災害可能襲擊特定城鎮、工業園區甚至單個建築物的概率，以及可能造成的損失。如果野火、洪水、風暴和乾旱更頻繁地發生且更加嚴重，可能會給市政債券、公司債券和抵押貸款支持證券的持有者帶來新的潛在損失，那麼這些預測將變得更加重要。

向華爾街推銷此類地理空間數據的公司之一是risQ，這家總部位於波士頓的公司由幾位學者於2016年創立。該公司創建了一個數字網格，將美國劃分為100米×100米的小塊土地，預測每個方塊中發生氣候事件的可能性，併為可能受影響的債券分配相關的風險評分。

“最終這個問題會反噬回來，”該公司34歲的首席執行官埃文·科德拉説，他十幾歲時曾嘗試成為一名嘻哈音樂製作人，後來進入了學術界。“它已經演變成一種系統性風險，在它真正發生之前，沒有人需要擔心它何時會到來。”

氣候風險地圖繪製者正吸引資金湧入。金融服務巨頭洲際交易所於去年12月以未公開價格收購了risQ公司，並將其更名為ICE數據與創新影響集團（儘管其原名仍更為人熟知）。信用評級機構穆迪公司已收購了多數股權於一家名為Four Twenty Seven Inc.的同類企業，而晨星公司旗下Sustainalytics則與競爭對手XDI公司建立合作關係，共同評估公司債券市場的氣候風險。

地理空間數據需求旺盛。圖為risQ公司的Carling Hay、Evan Kodra、John Rowe和John Sheffield在波士頓會晤。圖片來源：Aaron DuRall/華爾街日報地理空間分析還能幫助債券買家更準確地評估資管機構提供的環境、社會和治理（ESG）投資產品的資質。資產管理公司對ESG產品的"漂綠"行為（即作出誤導性ESG聲明）已成為焦點議題，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於5月針對ESG標籤基金提出了新規提案。

穆迪ESG解決方案負責人安德莉亞·布萊克曼表示：“衞星數據能夠提供額外洞察力，幫助識別資產與區位情報、驗證索賠並評估影響。”

risQ公司的銷售增長緩慢，該公司表示這主要是由於尚未出現足夠重大的氣候事件（或連鎖事件）引發大規模債券違約。大多數債券發行方享有私營保險及聯邦與州級擔保機制支持，使其災後仍能維持運營，因此許多投資者認為無需訂閲此類服務。電力公司PG&E集團2019年申請破產保護，部分原因在於其電力設備引發加州山火後的連帶責任。但迄今為止，山火尚未導致任何市政債券違約。

這一局面可能即將改變。2018年遭坎普山火重創的加州天堂鎮在3月監管文件中披露，其下屬機構可能於明年對480萬美元債券違約。該鎮2020年獲得2.19億美元賠償金，但表示計劃將資金用於基礎設施重建。

2018年11月，坎普山火席捲加州天堂鎮。圖片來源：JOSH EDELSON/AFP/Getty Images即使僅有少量債券受此類事件影響，連帶損失仍可能十分巨大。根據市政證券規則制定委員會數據，美國現存市政債券約4萬億美元，而證券業與金融市場協會數據顯示，公司債券與抵押貸款支持債券規模分別達10萬億和12萬億美元。

MSCI公司11月報告指出，若全球氣温上升三攝氏度，反映借貸成本的風險指標——收益率溢價可能翻倍以上。當收益率上升時，債券價格下跌。報告顯示，在美國已發行債券的企業中，27%至38%的公司可能因氣候事件造成的物理損害或減排新規損失超過25%的市場價值。

柯德拉先生在嘻哈夢想破滅後，于田納西大學諾克斯維爾分校本科期間開始攻讀統計學。“我查看了商學院各專業的薪資中位數列表，像僱傭兵一樣選擇了收入最高的專業，“身高1米93、每週參加四天競技籃球的柯德拉説道。

一門商業倫理課程點燃了他對氣候變化的興趣，促使他在東北大學完成跨學科工程博士學位，開始研究災難性天氣事件概率上升的課題。他想知道：曾被視作百年一遇的洪水，需要多久會演變為五十年一遇甚至二十年一遇的災害。

柯德拉利用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撥款和波士頓初創圈的兼職收入創建了risQ公司。在那裏他遇見了約翰·謝菲爾德——這位一絲不苟的哈佛畢業生正致力於挖掘公共數據庫中的海量信息。

謝菲爾德2017年加入risQ，他們最初為市政借款人（從城鎮到學區及排水部門）構建地理空間數據庫。公司將氣候數據與税收、房產價值、平均教育水平、健康狀況及收入層級等信息進行多維疊加分析。

“在我們這樣的供應商出現之前，當颶風來臨時，投資者實際上會使用谷歌獲取風暴的預測路徑，然後目測他們的信貸以確定風險所在，”科德拉先生説。

risQ的模型一再顯示，債券市場並未區分氣候風險截然不同的市政當局。例如，根據risQ的研究，加利福尼亞葡萄酒產區附近的一個學區的野火財產損失風險是薩克拉門託以北幾小時車程的學區的五倍，但它們的債券收益率相同。

一些基金經理訂閲了該產品以避免此類陷阱，但許多人認為這是不必要的開支。投資者在債券市場放貸時，通常依賴自己的分析師和穆迪、標普全球評級等信用評級公司的外部建議。據知情人士透露，risQ的年訂閲費用高達六位數。

“我們見過自然災害導致當地經濟癱瘓……但我們從未見過違約，”西部資產管理公司市政債券主管羅伯特·阿莫迪奧説。阿莫迪奧先生表示，私人保險公司以及聯邦緊急事務管理局和州基金的賠付使市政債券投資者免受損失。

謝菲爾德先生説，去年risQ的銷售額有所上升，當時該公司擴大了覆蓋範圍，將抵押貸款支持債券納入其中，使用了從各種數據庫中篩選出的12億條記錄。

他説，客户希望瞭解天氣破壞與其持有的債券相關的房產的可能性，這可能會促使房主放棄貸款。他們還擔心，隨着一些地方海平面上升和其他地區野火季節延長，漸進的氣候變化將導致房價下跌。

這家目前擁有約30家客户的公司，意外獲得了基金經理的青睞——他們的客户要求從環境、社會和治理（ESG）投資中獲得實質性影響證明。個人和機構投資者日益希望其資金能推動減排、縮小貧富差距、改善醫療教育可及性等變革。

道明證券自動化交易聯席主管馬蒂·曼尼恩表示：“ESG報告可能具有挑戰性，但risQ採用的是基於事實分析的規則驅動方法。”

科德拉先生指出，2020年喬治·弗洛伊德事件後，資管機構開始運用risQ數據篩選促進種族平等的市政債券。近期更有機構要求該公司識別低收入區域住房佔比更高的抵押貸款債券。謝菲爾德先生稱，此類購買將推高債券價格、壓低收益率，從而降低金融服務不足社區的借貸成本。

“野火、洪水和颶風確實構成信用風險，但多數人投資ESG產品的初衷是創造積極影響。“科德拉強調。

部分人士預見，未來投資者或可依據市政發行方在糾正長期種族不平等方面的進展進行評估。專注健康的非營利組織羅伯特·伍德·約翰遜基金會今年撥款400萬美元，資助地方政府與社區領袖研究探討市縣如何向潛在債券持有人通報其促進種族平等的舉措。

接下來，risQ正在構建歐洲地理空間數據庫，並計劃最終擴展至全球各國政府債券市場。

“長遠來看，我們希望為每位投資者提供其所有資產的統一ESG畫像，無論資產類別如何，”謝菲爾德先生表示。

希瑟·吉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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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與補充説明

公司risQ被洲際交易所公司收購。本文先前版本誤稱其被國際交易所公司收購。（更正於7月10日）

刊載於2022年7月14日印刷版，標題為《氣候風險與債券市場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