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充分就業式衰退 - 《華爾街日報》

美國經濟是否陷入衰退？根據美國經濟分析局的最新估算，2022年第一季度實際國內生產總值按年率計算萎縮了1.6%。亞特蘭大聯邦儲備銀行估計，經季節性調整後，第二季度經濟萎縮了1.2%。如果這些估計被證明是正確的，美國經濟將連續兩個季度萎縮，這符合技術性衰退的定義。

這次衰退——如果確實如此——與其他衰退不同。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發佈的最新就業報告，6月份經濟增加了37.2萬個新工作崗位，失業率穩定在3.6%。同一報告顯示，過去12個月平均時薪增長了5.1%，這是勞動力市場緊張的另一個跡象。如何解釋充分就業情況下的衰退？答案在於美國勞動力的長期發展趨勢。

2021年經濟增長了5.7%，是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最大年度增幅，新增了約610萬個就業崗位。但這些增長是由於2020年新冠疫情造成的前所未有的損失後的反彈。2020年經濟萎縮了3.4%，約900萬個工作崗位消失。將2020年和2021年的GDP變化合並並取平均值，這兩年的年增長率略高於2%，非常接近2019年新冠疫情封鎖開始前的2.3%。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經濟增長逐十年下降，當時實際GDP年均增長4.5%，隨後在70年代降至3.3%，80年代為3.1%，90年代為3.2%。經濟增長隨後在2000年至2009年放緩至每年1.9%，部分原因是2008年的深度衰退和金融危機，2010年至2019年隨着經濟逐漸從危機中恢復，增長率為2.2%。每年約2%的增長率，或不到60年代增長率的一半，似乎已成為美國經濟的“新常態”。儘管勞動力市場強勁，但該國仍陷入增長放緩的長期週期中。

美國勞工統計局自1948年起每月報告美國民用勞動力規模。這一綜合指標涵蓋了所有16歲以上就業或正在求職的人羣。民用勞動力從1950年的6160萬增長至2021年的1.63億，增速不均，但自20世紀90年代末以來顯著放緩。

1950年代，勞動力以年均1.1%的速度增長，每年新增60萬至100萬勞動者。1960年代增速加快至年均1.7%，十年間新增約1300萬勞動者，增幅近20%。1970年代隨着嬰兒潮一代進入職場，女性勞動者大幅增加，勞動力年均增幅達2.7%達到峯值，該十年間勞動力增長超2400萬，增幅近30%。

由於1960年代末至1970年代出生率下降，隨後二十年增速減緩：1980年代年均增長1.8%，1990年代1.3%。1980-1989年勞動力增長1800萬，1990-1999年增長近1600萬。此後勞動力擴張急劇放緩：2000-2009年年均增速降至0.9%（十年新增1300萬），2010-2019年進一步降至0.6%（新增1130萬）。過去二十年勞動力增速不及1980年代的一半、1970年代的三分之一，成為經濟增長放緩的重要原因。

近幾十年來，勞動力參與率持續下降，進一步放慢了人口增長放緩帶來的挑戰。成年人口中就業或積極求職的比例從1965年的59%穩步上升至1990年代末的67%，隨後持續下滑至2022年的62%。以當前約1.63億的勞動力規模計算，4%的降幅意味着約600萬個工作崗位消失。

這一現象部分源於人口老齡化：嬰兒潮一代正陸續退休。此外，男性勞動參與率從1950年的88%降至如今的70%，這構成了整體參與率下降的主因。鑑於男性約佔勞動力總數的54%，18%的降幅相當於2022年減少了900萬至1000萬個工作崗位。

另一方面，女性勞動參與率從1950年代的35%攀升至1990年代末的60%，抵消了男性參與率下滑的影響。這一時期女性就業率的提升無疑助推了1960至1990年代的經濟增長。近年來女性參與率微降至58%，顯示這一經濟增長要素已接近潛力極限。

這兩大因素共同解釋了低失業率背景下經濟增速長期放緩的悖論。過去幾十年間勞動力增長逐漸減速，對整體經濟增長產生顯著影響。當前的低失業率掩蓋了近年勞動力參與度的急劇萎縮——因為退出勞動力市場的人羣未被計入失業統計。若按部分分析師的建議將其納入，真實失業率將不是3.6%，而是接近9%至10%。

這個問題沒有顯而易見的解決方案。工資提高本應吸引更多人進入勞動力市場，理性的移民政策或許能讓國外技術工人加入勞動大軍，新信息技術可能提升工人生產效率——但統計數據中尚未顯現這些措施的成效。在缺乏真正解決方案的情況下，美國人可能不得不適應經濟增長放緩的未來，這將深刻影響代際進步、美國的國際實力以及國內政治衝突。

皮爾森先生是曼哈頓研究所高級研究員。

插圖：查德·克羅本文發表於2022年7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歡迎來到充分就業的衰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