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瓦爾德槍擊案視頻與警務工作的未來 - 《華爾街日報》

關於美國警務方式的公眾輿論已分裂為兩大陣營。一方是高度進步派，他們被意識形態確信所驅動，這種觀點通常源於有限的生活經歷。這些是主張削減警察經費的羣體，人數雖少且公眾支持率低迷，卻能夠通過高度意識形態化的地區檢察官有效推進其議程。

另一方則全力"支持警察"——認為警察是冒着生命危險保護我們的英雄。

兩個陣營中，人們都不敢有絲毫偏離己方立場。進步派不能説"天啊我們針對警察做得太過分了，我奶奶都不敢出門了"，否則會被逐出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陣營。如果你是支持警察派，就不能用批判眼光看待警察。

打破這種僵局的是《奧斯汀美國政治家報》發佈的兩段德州烏瓦爾德事件視頻。您可能已看過或聽説過——視頻展示了羅布小學槍手大搖大擺進入時，全副武裝的警察在走廊集結卻長達一個多小時未能阻止他的場景。任何懷有正常人性的進步派觀看後都會質問：“警察為什麼不行動？為什麼不夠強硬？“他們內心對警察作為安全第一道防線的依賴遠超公開承認的程度。任何支持警察派也會私下質疑：“這些人怎麼回事？孩子們正在死去”，只是他們公開表達的疑慮比私下少得多。

視頻中的警察全副武裝，看起來像戰鬥步兵。他們保持着隊形，高舉武器。但奇怪的是，他們彷彿對校園槍擊事件毫無概念，對行動流程和自身職責顯得猶豫不決。關鍵轉折點發生在槍手進入學校三分鐘後，首批警員抵達現場。他們朝着兇手所在的教室前進，此時槍聲響起。警員們隨即撤退，跑回走廊盡頭。從那一刻起長達一個多小時裏，警察始終按兵不動，而教室裏的受害者正在死去。

這是自喬治·弗洛伊德事件以來最大的警察醜聞，堪稱美國曆史上最嚴重的瀆職案件之一。

我採訪過一位在美國警界高層任職的資深人士。他説自古以來，警察聽到槍聲就該衝進去。就像西部片那樣——踹開房門，舉槍突入。大約五十年前，警方開始對重大案件採用特警模式：建立封鎖線、控制外圍、信息協同、以優勢火力實施可控突入。談判與對話成為重點策略。

他表示這套模式原本效果不錯，直到案件類型轉變為精神疾病引發的槍擊、職場槍擊、校園槍擊等大規模槍擊事件。

1999年4月的哥倫拜恩高中大屠殺改變了一切。當時警察完全按照教科書操作，而兩名兇手卻在校園內肆意掃射。受害者等待救援期間，槍手在警方突入前數小時就已自殺，部分傷者因延誤救治身亡。最終導致13人死亡，21人受傷。

一種新方法應運而生。最先抵達現場的兩三名警員將組成接觸小組，他們的任務是找到槍手、制服他、終止威脅。外圍則由救援力量集結——特警隊、救護車、醫護人員和急救員將攜帶擔架待命。

在烏瓦爾德事件中，接觸小組雖配備了重型防彈背心和手槍，卻選擇了撤退。當接觸小組行動失敗後，多部門聯合特警隊趕到現場，整個行動卻陷入停滯。“核心任務——定位、對峙、阻止殺戮——完全沒有執行，“這位資深警員表示。

“這對他們將是嚴峻考驗，因為這是終極測試，“他説，“所有警用裝備訓練和實戰演練最終要回答：在決戰時刻，你是否真能履行入警誓言？英雄正是在此誕生。而那天，沒有英雄。”

美國執法體系存在一個根本矛盾：過度關注武器裝備，卻"對即時行動準則完全缺乏明確指引”。

另一個複雜因素：警員日常訓練強調"必須確保自己和搭檔每天安全回家”。但當面對持AR-15步槍的瘋狂槍手時，拯救他人意味着要將自己和搭檔置於極度危險中。關鍵問題在於：當槍口對準他人而非自己時，如何訓練警員克服本能恐懼？戰術可以訓練，但勇氣能否傳授？你只能激發那些內心本就具備勇氣特質的人。

後來這位資深警員向我發送了得州2020年發佈的校園槍擊案響應指南。文件用大寫字母標出首要任務：終止殺戮。第二要務同樣是粗體大字：挽救生命。“首批響應者通常需要置身險境，以非凡勇氣拯救無辜者，“文件寫道，“他們必須承擔’守護者’角色：‘不願將無辜者生命置於自身安全之上的響應者，應當考慮轉行。’”

最後，我想分享另一位長期從事執法工作的專業人士的觀點，他獨立於部門體系之外運作。

他指出美國有超過15,000個警察部門，其中大多數規模很小，只有25名或更少的警員。烏瓦爾德事件反映了許多社區的警務現狀——資源有限，培訓和通訊系統都不完善。但從大規模槍擊事件中汲取的所有教訓，最終都歸結為一名警員面對手持AR-15的暴徒時將如何應對。所有這些部門都必須為即將到來的情況做好準備，因為這個時代尚未結束。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相互關聯但被隱藏的危機之中。“美國警察部門面臨的最大挑戰是招募下一代警員，“他説。即便提供六位數起薪的部門也招不到申請人；這份工作的風險太高了。他最近參加了一個有數百名警界高管出席的會議。當被問及"你們中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兒子或兄弟當警察？請舉手"時，無人響應。他説這是一場災難：警察通常來自警察世家；傳統上這就是他們的招募方式。

這讓市長和警察局長們夜不能寐：我們該如何培養下一代警察？誰來巡邏街道？

這些對話讓我產生了三點思考。警察部門必須使主動槍手應對協議和程序更加清晰明確，並置於優先位置。他們需要定期探討如何處理涉及精神病患者和那些我們毫無管控跡象的可怕武器的槍擊事件中的恐懼問題。而現在正是我們開始重新認識和恢復警察職業真正崇高地位的好時機，要讓從業者感受到這份天職帶來的滿足感——為守法公民提供人身保護，使他們免受人性之惡的侵害，這理應被視為一項天職，一份被公認為值得敬佩的聖召。

5月24日，德克薩斯州烏瓦爾德市羅伯小學發生槍擊案，警察在走廊上應對。圖片來源：/美聯社刊載於2022年7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烏瓦爾德視頻與警務工作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