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蘭卡的綠色新政是一場人道災難 - 《華爾街日報》

諾曼·博洛格的綠色革命在1970年讓斯里蘭卡走上了農業豐產之路，這位美國農學家為全球糧食所做的貢獻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場革命以化肥和抗病害作物育種為核心。五十二年後，斯里蘭卡卻上演了一場現代意義上的"反綠色"革命，推翻了總統戈塔巴雅·拉賈帕克薩。這場起義的根源在於拉賈帕克薩獨斷專行地在全國強制推行有機農業——導致農業經濟崩潰後出現大面積饑荒——斯里蘭卡人民由此創造了歷史上首次全國性反有機農業起義。

抗議者湧入總統官邸的畫面——在泳池嬉水、在卧室觀看板球比賽、在豪華廚房泡茶——與2021年1月6日美國國會大廈遭大規模闖入事件如出一轍，但完全沒有美國那次的暴力威脅。事實上拉賈帕克薩直到2019年當選斯里蘭卡總統前還是美國公民。如今他已逃離該國。

這位環保先知會在伯克利獲得庇護嗎？在塞拉俱樂部總部？甚至得到拜登政府收留？或許不會，因為他頭頂着戰爭罪的嚴重指控，收留他將帶來諸多不便。但事實是，拉賈帕克薩的下台部分原因在於他是個過度狂熱的環保鬥士，他向國民強行推行的政策恰恰是美國環保左翼奉為圭臬的。

斯里蘭卡民眾對拉賈帕克薩的厭惡還有其他原因。他是一位獨裁者，作為拉賈帕克薩政治家族的最新掌權者，繼其兄長馬欣達（2005-2015年在任總統）之後出任總統。馬欣達是位冷酷無情的總統，曾對北部泰米爾分離主義分子發動焦土戰爭，最終在2009年為斯里蘭卡軍隊贏得壓倒性勝利。戈塔巴雅·拉賈帕克薩在戰爭期間擔任國防部長，被指控批准了導致數千平民死亡的戰術。

拉賈帕克薩式的行事準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或許幫助這個國家贏得了現代最血腥的內戰之一。但在和平時期，當斯里蘭卡人發現自己被一對獨斷專行的兄弟統治時，這種手段顯得格格不入。裙帶關係與專制統治滋生了猖獗的腐敗。這個識字率位居亞洲前列、被世界銀行列為中等收入的國家，民眾越來越無法忍受這種局面。

或許由於上世紀90年代末至本世紀初在美國生活的七年經歷，拉賈帕克薩對環保主義教條極為痴迷。他在2019年競選總統時，承諾打造技術官僚式的烏托邦，包括十年內實現斯里蘭卡農業完全有機化。他尤其推崇印度激進反現代農業科學的範達娜·席娃——這位將博勞格視為敵人的活動家。

新冠疫情給斯里蘭卡帶來重創，使其經濟支柱旅遊業徹底癱瘓。拉賈帕克薩無視這場災難及封鎖政策導致的普遍貧困，於2021年4月27日突然宣佈全面禁用合成化肥和農藥，既未提前預警，也未指導農民應對轉變。他下令全國農業必須立即實現100%有機化。農學家和其他科學家曾大聲疾呼這將引發災難，但警告被置之不理。這位斯里蘭卡的"尼祿"對諫言充耳不聞。

當然，除了希瓦女士和其他覺醒的環保主義者，他們對拉賈帕克薩先生這一劃時代的決定感到欣喜若狂。“讓我們與斯里蘭卡攜手，“希瓦女士在2021年6月10日發推文説，“為我們的健康和地球的健康，邁向一個#無污染#無污染卡特爾的世界。“在所有意識形態的歡呼聲中，人們忽略了拉賈帕克薩先生行動的另一個可能解釋：斯里蘭卡負債累累——尤其是對中國——他可能決定放棄進口化肥和農藥，以此作為節省開支的措施。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在禁止使用合成肥料的前180天裏，稻米產量下降了20%。斯里蘭卡的主要經濟作物茶葉受到重創，出口量降至近25年來的最低水平。無論是出於對新法律的憤慨，還是無法轉向有機農業，農民們讓三分之一的農田荒廢了。由於糧食短缺，食品價格飆升，斯里蘭卡人民的口袋已經受到疫情的打擊，開始捱餓。更糟糕的是，從中國運來的一船肥料在樣本檢測出危險水平的細菌後不得不被退回。農民們沒有合成肥料，也幾乎沒有有機肥料。

他的有機法令造成的破壞如此之大，以至於拉賈帕克薩不得不在2021年11月改弦更張。他在科學上的無能現在與經濟上的無知相匹配。為了挽救自己的政治聲譽，他同意賠償農民的損失，這筆賬單的總金額超過了他在2021年4月禁止進口化肥表面上為國家節省的資金。

有機農業活動團體仍在否認現實。英國土壤協會在推特上發文稱：“從斯里蘭卡可以吸取很多教訓，但’看吧，有機農業行不通’不在其中。“而拉賈帕克薩先生則不得不為他的傲慢付出失去職位的代價。若非逃離該國，他很可能已付出生命代價。這會讓他成為綠色烈士嗎？我們永遠無法知曉。斯里蘭卡現在必須轉向更好的道路：問責制、民主、法治，以及能夠養活其2200萬人口的現代科學農業。

《華爾街日報》撰稿人瓦拉達拉詹先生是美國企業研究所和哥倫比亞大學資本主義與社會中心研究員。

7月13日，反政府抗議者在斯里蘭卡科倫坡總統辦公室外聚集。圖片來源：Buddhika Weerasinghe/彭博新聞刊載於2022年7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斯里蘭卡的綠色新政是場人道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