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對冰鎮飲品的鐘愛 - 《華爾街日報》

啜飲一杯冰鎮桃紅葡萄酒、凍代基裏、冰沙、思樂冰、冰爽或大杯飲料，不僅是今夏消暑的便捷方式，更是參與了一項曾被視為另類的美國傳統——飲用冰鎮飲品。歷史上，冰塊僅限用於杯外降温，人們對過度冰涼的飲料充滿戒心。1835年版《岡恩家庭醫學》曾針對過熱時飲用過量冷水提出療法：一杯烈性威士忌或白蘭地，但前提是（含鴉片成分的）勞丹酊無法獲得時。

當已知最早的雞尾酒配方於1833年問世時，其成分僅要求加水。但到1862年裏程碑式的《調酒師指南》（又名《如何調酒，或美食家伴侶》）出版時，配方已明確要求加冰。1869年，美國調酒指南《清涼杯盞與精緻飲品》宣稱：“作者特別關注了製冷技術這一幾乎全新的領域，以及碳酸水等夏季備受追捧的飲品。“這標誌着冰塊在美國飲品中普及的短暫時間窗口，它最終戰勝了源自古代的文化偏見。

在有條件獲取冰塊的地區，幾個世紀以來冰一直被用於醫療：作為消炎劑處理傷口和骨折腫脹；緩解肌肉痙攣、抽筋及外傷與關節疼痛；外敷減輕瘡瘍疼痛；內外兼施退燒。冰鎮飲品在歷史上譭譽參半。但不同文化都認為直接往酒水加冰可能導致腹痛、驚厥、癱瘓、失智甚至猝死。羅馬時代雖有人用雪而非水兑酒，但老普林尼曾抗議説添加冰塊的冷飲違背自然規律，因其逆季節而行。

在現代製冷技術發明之前，用於食物保鮮的冰塊需在冬季從湖泊和山頂採集，儲存在洞穴、地下窖室和隔熱冰屋中，以期儘可能延長其保存時間至夏季。歐洲的富人們將冰屋作為莊園的一部分建造。但當時冰鎮飲料時，冰塊通常置於容器外部而非直接接觸液體。17世紀的西班牙和意大利出現了帶有夾層的玻璃容器，可填入冰雪進行間接冷卻。1811年的一首波蘭詩歌就描繪了狩獵後用雪堆冰鎮伏特加的場景。

早期美國蘇打水冷飲店中，冰塊多用於冷卻蘇打水箱而非直接加入飲品。1906年出版的《蘇打水及其他飲料標準手冊》明確指出：“部分商家會在供應蘇打水時加入碎冰。但刨冰過程繁瑣拖慢服務速度，且冰塊通常不純淨，會使飲料變得不宜飲用；更重要的是，這會導致碳酸迅速流失，口感變淡。“歷史插圖顯示，人們當時是用適合手握的U形小玻璃杯啜飲可口可樂，而非如今常見的裝滿冰塊的大容量杯。

將冰塊作為飲品配料的創新應歸功於波士頓人弗雷德里克·都鐸。自1810年代起，他的工人開採包括瓦爾登湖（亨利·戴維·梭羅在1854年《瓦爾登湖》中描述過採冰場景）在內的冰凍湖面，將冰塊航運至國內外港口（包括馬提尼克、古巴、印度、巴西等海外港口及查爾斯頓、薩凡納、新奧爾良等國內港口）。1806年波士頓某報紙曾報道：“並非玩笑。一艘載着冰塊的貨船已在海關辦妥前往馬提尼克的手續。但願這不會成為滑頭的投機買賣。”

都鐸公司向熱帶地區的醫生銷售冰塊用於醫療，但真正的利潤來自其在食品和飲料中的應用。他免費向調酒師提供冰塊，讓顧客對冰鎮飲料上癮。“可以確定的是，在温暖天氣裏對冷飲的喜愛幾乎是普遍的，而且對它們的偏見每年都在減少，“都鐸寫道。“一個人如果在一週內以相同的費用喝冷飲，就再也不能接受温熱的飲料了。“他是對的：都鐸的大膽賭注最終得到了回報，儘管他在過程中幾次破產。

冰塊成為美國飲料的標誌性成分。英國女性莎拉·米頓·莫里在1840年代遊歷美國，熱情洋溢地描述了冰塊的使用：“在美國所有的奢侈品中，我最喜歡冰塊……拜訪時，習慣上服務員會立即為你提供冰水或冰鎮檸檬水。”

當冰塊傳到英國時，是從美國進口的。馬薩諸塞州的温漢姆湖冰公司將其產品宣傳為最好和最純淨的。其送貨員穿着帶有美國鷹圖案的制服紐扣，反映了其來源。1845年，《威爾默和史密斯的歐洲時報》報道：“這種商品不久前首次引起英國公眾的注意……在首都迅速流行起來，沒有它，任何大型宴會都不算完整……温漢姆湖冰塊不僅在貴族中作為一種奢侈品流行，而且在中產階級中作為一種必需品，甚至在較低階層中作為一種經濟實惠的商品受到歡迎。”

在美國，冰的新供應催生了包括碎冰雞尾酒和薄荷朱利普在內的新型酒精飲料品類，以及“冰鎮飲品”這一整體概念。碎冰雞尾酒（如雪利碎冰）在19世紀中期開始流行，本質上是在鵝卵石大小的冰塊上調配的雪利酸酒。莫里回憶她訪美時的一次晚宴對話："‘每當你聽到有人詆譭美國，‘一位女士遞給我一杯漂浮着巨大冰晶、混合得恰到好處的氣泡雪利碎冰時説道，‘請記住這些冰。’”

本文節選自英格利什先生的新書《醫生與蒸餾師：啤酒、葡萄酒、烈酒和雞尾酒的非凡醫藥史》，該書將於7月19日由企鵝圖書出版。

刊登於2022年7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人與冰飲的浪漫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