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在巴爾幹地區面臨的考驗 - 《華爾街日報》

歐盟的一個核心前提是，經濟一體化將緩解國家間的敵對關係，這些敵對關係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引發歐洲大陸的血腥戰爭。在巴爾幹地區，這一理念正面臨可能是其最嚴峻的考驗。塞爾維亞於2009年申請加入歐盟，那是在科索沃宣佈獨立的次年。2012年，歐盟正式將其列為候選國。但如今，科索沃問題已成為絆腳石。

歐洲議會7月6日通過一份報告，要求貝爾格萊德承認科索沃為"加入歐盟的先決條件"，儘管五個成員國——塞浦路斯、希臘、匈牙利、斯洛伐克和西班牙（這些國家自身也存在領土爭端）——同樣拒絕承認。隨後益普索民調顯示，僅有35%的塞爾維亞人支持加入歐盟，而此前這一主張曾獲得穩固多數支持。

當被問及塞爾維亞是否會同意這一要求時，總統亞歷山大·武契奇的回答充滿諷刺意味。“禮貌、得體、客氣地説：我們不會，“他表示，“為了更禮貌些：我們甚至不會考慮。“總統稱關於科索沃獨立問題，自己已經"耗盡了得體回答的儲備”。2008年科索沃脱離塞爾維亞獨立，至今仍是未愈的傷口。

然而，由於近年來塞爾維亞已深度轉向歐盟，如果武契奇現在退出，將造成巨大的經濟衝擊。他在懇請同胞"理性看待"歐盟對科索沃的新要求時承認了這一點。“我們能離開歐洲及其投資嗎？“他反問道，“我們必須保持理智，不能讓情緒佔上風。”

1999年科索沃戰爭期間，北約組織的轟炸行動使科索沃問題與塞爾維亞對西方的怨恨永遠交織在一起。就俄羅斯而言，它一直拒絕承認這個分裂國家——一些自身存在領土爭端的歐盟國家也是如此。但鑑於弗拉基米爾·普京於2月入侵烏克蘭，歐盟領導人感到有責任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一爭端。

他們相信可以通過純粹的經濟説服來實現這一目標。歐盟是貝爾格萊德最大的投資者和最重要的貿易伙伴。自成為歐盟候選國以來，塞爾維亞一直是數十億歐元貸款和贈款的受益者。俄羅斯在該國的政治和文化影響力仍然很強，但在經濟影響力方面，根本無可匹敵。

武契奇的言論闡明瞭一件事。對塞爾維亞來説，加入歐盟意味着為了金錢而犧牲身份認同。幾個世紀以來的民族神話構建，埋下了現代對科索沃的怨恨，而科索沃是基督教民間傳説的核心，圍繞着塞爾維亞的殉難和壓迫主題。事實上，許多塞爾維亞人會將國家擁抱歐盟成員資格視為懦弱的背叛。

在歐盟要求的逼迫下，武契奇猛烈抨擊科索沃，聲稱該國計劃將塞族人驅逐出其北部地區。塞爾維亞國防部長最近因主張建立一個“塞爾維亞世界”，即“將所有塞族人統一”為一個國家，而引發了民族主義的強烈反彈。

塞爾維亞並非唯一因加入歐盟而激化歷史矛盾的國家。北馬其頓近日爆發暴力抗議，反對歐盟提出的緩解與歐盟成員國保加利亞之間民族文化緊張局勢的方案。多年來，保加利亞因拒絕承認馬其頓擁有獨立歷史和語言，始終阻撓其入盟談判。

歐盟打破僵局的提案迎合了保加利亞的訴求，要求北馬其頓修改憲法以承認境內保加利亞少數民族。該提案起初被北馬其頓總理斥為"不可接受”，但政府最終妥協並於上週六獲議會批准——不過要通過所需的憲法修正案仍面臨重大阻礙。

一位馬其頓前外長表示該國入盟之路"完全取決於滿足保加利亞的要求”，反對黨領袖則痛心疾首：“我們社會的保加利亞化竟成了入盟首要條件。”

部分巴爾幹問題專家主張，政客應將這些表面晦澀的爭議交給學界處理，轉而聚焦入盟的"實際利益”。但這種論調忽視了關鍵問題。正如反保加利亞協議示威所證明的，若要以國家認同感為交易籌碼，許多北馬其頓人寧願放棄歐盟資金。

在塞爾維亞和北馬其頓案例中，歐盟擴張戰略基於"經濟理性終將壓倒民族主義激情"的信念。歐盟自認有責任化解這些歷史積怨，但最終解決方案必須誕生於巴爾幹本土，而非布魯塞爾辦公室。

納特拉斯先生是一位常駐布拉格的英國記者和評論員。

6月23日，塞爾維亞總統亞歷山大·武契奇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西巴爾幹領導人會議後舉行新聞發佈會。圖片來源：kenzo tribouillard/法新社/蓋蒂圖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