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辭職”現象早已開始——《華爾街日報》

我們正身處美國生活與工作方式令人屏息的變革之中。遠程辦公作為一個議題仍在演變，但其影響深遠。如果曾經通勤上班的整個羣體轉為居家辦公，將顛覆現代城市賴以建設和獲取收入的通勤模式。

另一個重大問題與勞動力短缺有關。這種現象隨處可見——現有崗位招不到足夠人手。

無論大小零售商都難以招聘和留住員工，海灘泳池找不到救生員，警隊缺乏年輕警員申請者，美國陸軍徵不到新兵。診所員工離職後崗位長期空缺，航空公司人手緊缺到無人協助尋找遺失兩週的行李，甚至沒人預防行李丟失。日前中西部某市政官員向CNN談及警力招聘困境時表示：“美國勞動力彷彿集體消失了。”

美國商會發布的報告《解讀美國勞動力短缺》由斯蒂芬妮·弗格森撰寫。她指出商會每天收到"各州不同規模、各行業成員"反映面臨前所未有的招工挑戰。全美現有1100多萬個職位空缺，但失業人口僅600萬。

究竟發生了什麼？疫情高峯期超12萬家企業暫時停業，但經濟復甦後2021年新增崗位達"史無前例"的380萬個。然而325萬美國人退出勞動力市場——16歲及以上人口的勞動參與率從2020年2月的63.4%降至62.2%。

多重因素共同作用。商會指出，自2020年初以來美國民眾儲蓄賬户新增4萬億美元。由於"加強版失業救濟金、經濟刺激支票以及無法外出消費"，人們手握更多資金卻無處消費。每週額外數百美元的失業補助"使得68%的申領者失業收入超過工作所得"。但這項加強版失業救濟已於2021年9月終止。

優質育兒服務的短缺也阻礙部分人羣重返職場。疫情期間大量育兒機構停業或縮減規模。許多職場母親在疫情期間離職後，顯然選擇了不再回歸。職場母親的勞動參與率從約70%降至55%，至今未完全恢復。

整體現象中不得不提2020年秋季出現的"大辭職潮"。勞動者（尤其是但不限於年輕人）開始為尋求更好條件或機會而離職。美國勞工統計局數據顯示，2021年超過4700萬人主動辭職。這很大程度上與疫情相關：招聘市場回暖，勞動者突然佔據優勢，歷史性機遇正在展開——何不借此重新審視人生優先級？對部分人而言確實成效顯著。皮尤研究中心2022年3月報告顯示：“那些辭職後另謀高就者中，多數人表示新工作薪資更高、晉升機會更多、工作與生活更平衡且更具靈活性。”

財富本週報道，大辭職潮並非過去時，而是現在進行時。該雜誌引用了一項為微軟開展的全球調查（對象為全職員工和自僱人士），結果顯示41%受訪者“正考慮今年內離職”；麥肯錫的另一項研究則顯示未來3-6個月該比例將達40%。報告合著者邦妮·道林向CNBC表示：“勞動者心態發生了根本轉變，他們更願意優先考慮工作之外的生活追求。”

我所見的絕大多數報告與研究都表明，許多人將疫情視為改變職業乃至人生的契機。有人辭職創業——美國人口普查局數據顯示2021年新企業申請量達540萬，超越2020年440萬的歷史記錄；有人希望更多陪伴家人。

疫情衝擊催生了反思。經濟刺激支票和增強版失業救濟為個人重大轉變提供了可能。

在《哈佛商業評論》中，約瑟夫·富勒和威廉·克爾撰文指出，今年春天的大辭職潮是一場"前所未有的集體離職"，但同時也迴歸到了長期趨勢，我們"可能在未來數年都要應對這一現象"。離職率長期以來一直在穩步上升。當疫情首次來襲時，由於擔心裁員和經濟衰退，員工們緊握工作不放。但到了2021年，刺激資金注入系統，不確定性減弱。這正是大辭職潮爆發的時刻。“我們現在又回到了疫情前的趨勢線上。”

不僅是年輕人。美國離職故事的一部分與提前退休有關。“2021年，年長員工以更快速度離職，且退休年齡更早。“他們之所以覺得可以這樣做，是因為房產突然升值、擁有退休賬户，以及擔心感染疾病。

當前現象中也有積極面。勞動者，尤其是低技能崗位工作者，議價能力提升——他們感到更受重視，能夠要求良好待遇和更高薪資。更多希望在家陪伴孩子的母親感到有能力實現這一選擇。但同樣存在隱憂。職位空缺似乎為機器人崛起創造了絕佳歷史條件。而許多渴望參軍卻因肥胖等原因無法滿足身心健康標準的現象，也折射出深層問題。

這讓我們想到梅內·烏庫埃貝魯瓦1月在《華爾街日報》上對美國企業研究所政治經濟學家尼古拉斯·埃伯施塔特的專訪。埃伯施塔特指出，近期的勞動力變化延續了戰後模式。通常經濟衰退後，男性勞動參與率會下降，衰退結束時略有回升，“但再也無法恢復到原先水平”。他提到，兩性勞動參與率在2000年達到67%的峯值，如今已下降5個百分點。

25至54歲黃金工作年齡人羣的就業率自世紀之交以來持續下降。經濟影響顯而易見——增長放緩、擴張乏力，個人層面的後果則更為嚴峻。“總體而言，無業男性不參與公民社會，“埃伯施塔特説。他們宅家沉迷屏幕——電子遊戲、社交媒體和流媒體服務。這種現象存在"根本性的墮落”，埃伯施塔特將那些"殘疾福利羣島"般的救助計劃視為助長不就業現象的推手。

埃伯施塔特表示，與社會疏離、脱離生活、缺乏共同使命會釀成"極其悲慘的長期後果”。這些年輕人不願冒險辭職創業，他們找不到自我定位，甚至放棄尋找。

插圖：查德·克羅刊發於2022年7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大辭職潮"早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