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激進的新核戰略 - 《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軍隊在入侵烏克蘭行動中出人意料的表現不佳，這引發了人們擔憂：俄羅斯可能在絕望中降低使用戰術核武器的門檻。自蘇聯解體以來，俄羅斯的戰術核武庫——射程約300英里以內的武器——在其防禦計劃中已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弗拉基米爾·普京政府曾考慮有限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性，作為對敵人造成"無法承受的打擊"的手段之一。這一標準低於冷戰時期，當時蘇聯認為即使在歐洲使用戰術核武器也會造成災難性後果。

2020年，俄羅斯發佈《俄羅斯聯邦核威懾國家政策基本原則》，明確規定該國將在多種情況下訴諸核武器：如果其或其盟友遭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攻擊；如果檢測到針對其本土或盟國領土的彈道導彈發射；如果其核指揮控制機構遭到攻擊；或者國家存亡受到常規武器威脅時。

最後條款中"國家"（指政權實體而非民族或社會）的措辭引發擔憂，因其暗示即使國家未遭受災難性攻擊，只要政權領導層受到威脅就可能觸發核標準。此外尚不明確俄羅斯對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定義是否包含大規模精確打擊和網絡攻擊——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曾稱這類攻擊的破壞力接近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水平。

這種模糊性很可能是刻意為之，因為其他俄羅斯軍事文件都將核武器稱為適用於衝突所有階段的工具。俄羅斯仍可能僅在其部隊面臨北約決定性失敗，或其對自認領土的控制受到威脅時使用核武器。但這可能包括已被併入俄羅斯的新佔領土。例如，普京在吞併克里米亞期間就發出過核威脅，以阻止西方干預。

然而，俄羅斯願意考慮首先使用核武器並非其與蘇聯做法最重要的背離。俄羅斯核學説真正的新穎之處在於，它包含了有限和靈活使用核武器的選項。冷戰期間，蘇聯領導人基本否定了有限核戰爭的概念，嘲笑少量使用核武器僅作為決心信號的想法。

有理由認為俄羅斯激進的核學説至少部分可信。首先，某些俄羅斯武器可以瞄準北約的特定無核成員國。“伊斯坎德爾"短程彈道導彈可從加里寧格勒或白俄羅斯打擊波蘭或德國，但無法攻擊英國或法國，更不用説美國。這對於實施有限打擊很有用，確保北約的核武成員國不會將俄羅斯的發射誤解為對其本土的攻擊。

第二個因素是俄羅斯導彈精度的提高。歷史上，摧毀加固目標需要使用高當量彈頭在高空引爆，這會造成嚴重的放射性沉降。這使得有選擇地攻擊軍事設施變得困難，因為放射性沉降可能會殺死許多平民並引發全面核交火。

當今更精確的導彈——如"伊斯坎德爾"的打擊精度可控制在30英尺半徑內——能夠以相對較高的高度，使用低當量彈頭摧毀加固指揮所等軍事目標。這將核打擊產生的放射性塵埃風險降至可忽略水平，使得將有限核武作為脅迫手段顯得不再那麼荒謬。

部分專家質疑核武器作為戰場資產的價值，認為冷戰的重要教訓就是核武實用性有限。例如美軍研究顯示，1千噸當量彈頭需在坦克300英尺內引爆才能造成嚴重損傷。包括一些蘇聯分析人士在內的研究者得出結論，坦克能有效防護輻射傷害。

但即便戰術核武對坦克效果有限，其對炮兵、步兵和"軟皮"後勤車輛卻極為有效。遠程非戰略核武器可用來打擊歐洲各地的空軍基地和指揮所，且不會因大規模平民傷亡導致衝突升級。在某些潛在戰場，低當量核武器既能實現最大軍事效果，又能將平民傷亡控制在最低。

通過使用學術研究認可的在線工具NUKEMAP，我們模擬了俄軍對蘇瓦烏基走廊（波蘭-立陶宛邊境的戰略要地，北約與俄羅斯開戰時必屯重兵）實施核打擊的效果。該區域狹窄到俄軍僅需引爆一枚1萬噸當量核彈，就能在將平民傷亡控制在數百人的同時，對北約部隊造成毀滅性打擊。

因此，俄羅斯的核學説對北約戰略具有重要影響。如果對手認為可以通過核手段實現軍事目標，北約可能有必要將核威懾納入作戰計劃。

以核武器為核心的俄羅斯軍隊也將對北約的部隊結構產生重大影響。例如，在核戰爭背景下，輕步兵和炮兵對坦克日益增強的效用實際上會被逆轉，因為坦克是少數能在戰術核武器攻擊下存活的裝備之一。如果俄羅斯武裝力量如多項跡象所示，重新退化為以核武器為核心的部隊，西方將不得不重新思考未來戰爭的形態。

考沙爾博士是英國智庫皇家聯合軍種研究所的研究員，克蘭尼-埃文斯先生是該機構的研究分析師。

更正與補充 本文早期版本配圖展示了俄羅斯RS-24亞爾斯洲際導彈；圖片説明錯誤地稱其為短程伊斯坎德爾導彈。（已於8月10日更正）

刊載於2022年7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俄羅斯激進的新核戰略》。